第四部 堂堂大教授-8 - 别闹了,费曼先生 - 读趣百科

第四部 堂堂大教授-8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到底是谁来了。我觉得威风极了,棒极了!

我特别记得,第一次到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我很喜欢那个地方。跟现在一样,那时候的拉斯维加斯靠赌客来赚钱,旅馆的唯一问题是怎样吸引人来赌博。因此那里的表演和餐饮收费都很便宜,差不多是免费了。你不用预订房间或位子,你可以就那样走进去,找张空桌子坐下来欣赏表演。对于不爱赌钱的人来说,这实在太美妙了,因为我享受到一切的好处:房租便宜,食物几乎不用钱,表演当然好看;我也很喜欢那里的女孩子。

“哦,我刚跟约翰某某大头结婚,”——那是个很有名的人——“我们吵了一架。我们来度蜜月,但约翰老在赌钱,完全没注意到我;我就自己出来玩,但他不停派人来查看我在做什么。”

“你怎么可以不用工作就能过活?”

到了艾环槽,下一场表演要再过15分钟才开始,那里挤满人,一个座位也没有。约翰走到领班那里说:“我要一张桌子。”

我说,满腹狐疑。

“当然可以,”他说:“我就是这样过的啦!这样吧,我教你怎样赌。我们一道去,我保证你会赢100美元。”

与职业赌徒论输赢

我就想:“对啊!如果我赢了100美元,我就输他100美元,我什么也没损失,就当作是一种练习好了——这证明他的说法行得通。如果他输了呢, 我就赢了100块了。

她很喜欢我,我们去找地方跳舞。她跳的很好,我又很爱跳舞,我们玩得很愉快。

第二天下午,我在弗朗明哥看到约翰大头,他站在吧台前跟酒保聊天,谈摄影及照相机。我想他是个业余的——拿着一大堆闪光灯及照相机,但说的全是外行蠢话。不过我后来发现他不完全是个业余摄影家,而只是个买了些照相机的有钱人。

“噢,三四百美元吧。”

要是有那么一天告诉别人这故事……”于是说:“好吧,替我介绍。”

“你怎么保证?”

约翰给了他小费,跑去赌钱;我则跑到后台,女孩都在准备登台,我请他们找我朋友出来。她跑出来,我解释说约翰大头跟我一道来,他想在表演后找些人陪他。

我凑过去跟约翰说:“她在旁边桌子。”

这样我要输也难了!于是我说:“好,就此说定吧。”

费曼大闹赌城

慢慢地我明白到,原来我也要凑出一些钱来下注,便开始有点紧张。“我要赌多少钱?”我问。

“但我正在赢呢。”

例如,那里有一位是东岸某大学院长的女儿,她很有舞蹈的天分,也喜欢跳舞;暑假到了,跳舞工作也不好找,于是她便来赌城,成为舞团的一分子。大部分的表演女郎都很好、很友善,她们都很漂亮,而我很喜欢漂亮的女孩。

事实上,表演女郎是我这么喜欢拉斯维加斯的真正原因!

很快,他们就反过来要请我喝酒了(差点忘了说,那位得州富豪一直没再回来了)!

我经常都难以解释地会碰上很多奇遇。这有点像钓鱼,你把线放出去之后,耐心等候,总会有鱼儿上钩。当我告诉别人我碰到过的冒险奇遇之后,他们会说:“噢,来吧——我们去遇遇看!”于是,我们就走到某家酒吧去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但待不了20分钟他们就失去耐性了,事实上,你平均要花上两天时间,才会碰到些什么。我花了很多时间跟表演女郎聊天,然后,一个女孩就会介绍我认识另一个,不多久,有趣的事情就常常发生了。

终于累坏了

“看到那两个人吗?”我的新朋友说。

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吗?昨晚我在这儿输了6万美元呢。”

那些说“表演女郎?”的人,心中早已存有偏见!但在任何一个团体中,如果你仔细看看,就发现包含了各色人等。

每次他在炫耀、企图引起我的注意时,我就挫他锐气。他什么都试过了,他多有钱、在得州拥有多少油田,但没有一样灵光;因为我很了解这一套!结果我们在一起还蛮开心的。

有一次我们坐在酒吧间,他向我说:“看到坐在那边的女孩吗?她们是洛杉矶来的妓女。”

他介绍我们认识之后,说要上洗手问,然后就一直没回来了。我想是他要跟“太太”重拾旧欢,觉得我在阻挠。

“对呀!”他说(这游戏好玩极了,玩了蛮久的)。

我并没很想认识她们,也知道他故意那样说,目的不过是要炫耀而已,便拒绝他。但我又想:“这很有意思!

我们走过去,他介绍我认识她们,我们就闲聊了一会儿。女服务生过来问我们要喝什么,我只要了杯水,身旁的女孩问我:“我可以点香槟吗?”

“你要点什么都行,”我说,冷冷的,“因为是你付钱。”

“你是怎么了?”她说:“吝啬鬼还是什么的?”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床是那么漂亮,阳光普照;但她不见了,只有一个女仆。“先生,”她说,“你醒过来了吗?我已准备好做早餐了。”

她看到我在约翰身边负责打点,便伸过头来问:“我能不能跟约翰谈谈?”

有个女孩说:“噢,有个什么科学家鲍林(LinusPauling)是不是也在那里?”

我差不多确定他已发现我跟他太大的事。“随便逛逛……”(我也要充硬汉对不对?)“来这多久啦?”

我告诉他在酒吧里碰到的女孩。

“我叫他过来。”

“我从帕沙迪纳来,在加州理工学院工作。”

这个家伙这么拼命要我注意他,甚至愿意替我‘买’这个。

“还有一个叫乔兰或什么的——是个物理学家。”我简直不能置信。我跟一群妓女在一起,而她们知道这许多!

“对呀!他叫葛尔曼(Murray Gell-Mann)!你怎么晓得的?”

“你的照片在时代周刊上出现过。”没错,有一期他们把美国10个科学家的照片放了进去,我是其中之一,鲍林跟葛尔曼也在那里。

“你怎么记得我们的名字?”我问。

“真没有绅士风度!”她忿忿不平。

我一个字也没说,约翰也默不作声。

“好极了,”他说:“但可惜这个周末我要去旧金山一趟,你把结果寄给我好了。如果你输了你的400块, 我也会把钱寄给你。”

那时我们在餐厅里吃着早餐,他说:“嘿,让我替你签帐,他们不会跟我收钱的,因为我在这里赌得太多了。”

他等了一下,“好吧。”他说。

“说对了。”

“噢?怎么回事?”

她要我带她回他们住的旅馆,我们就坐上我的车。半路上我问她:“约翰怎么办?”

她说:“不用担心。只要留心一辆有两根天线的红色大车。看不到这辆车子的话,他就不在附近了。”

历克继续:“现在我已声名在外,就更好办了,因为很多人会来跟我赌。就算他们知道机会不怎么大,但只为了如果真的赢了希腊历克,就可以四处告诉别人。我是真的靠赌博维生,这种生活也好极了!”

我们坐在吧台旁边,突然一阵骚动——服务生撤桌子,安全人员荷枪走进来。大家让道欢迎这位大名人——约翰大头——来了!

他直直走进来,坐在我旁边那一桌,同时他们有两个人要求跟我带来的女孩跳舞。他们去跳舞时,我自己坐在那里,约翰却走过来跟我坐。“好吗?”他说:“来赌城干嘛?”

“我认得你,”他说:“我在佛罗里达见过你吧?”

还有一次,我在跟一位表演女郎吃午餐。那是个安静的下午,没有平常的嘈杂,她说:“看那边那个人,在草地上走的那个?他是‘希腊历克’,是个职业赌徒。”

“四五天吧。

我到过拉斯维加斯很多次了,但从来没有碰过懂科学的人。我跟各式各样的生意人聊过,对他们而言,科学家完全不是人。“是呀!”我回答,诧异得不得了。

我仔细想一会儿之后,便明白了其中的巧妙。终于,他沮丧地说:“好了,这样吧,你给我50美元顾问费,如果你输了,我还你所有的钱。”

这时,我猜他完全不知道我曾经跟他太太厮混过,他只是为了我带着的女孩才跟我谈话,于是我又想玩个游戏了。我替自己创造了个角色:约翰大头的跟班。

我很清楚在赌城赢钱的机率有多大,便说:“他怎么可能靠赌维生?”

“约翰,我们要走了。”我用一种很严肃的声音说。

“好吧,去拿车。”

“是,老大!”他把钥匙给我,告诉我车子的模样(我没让他晓得,这我早已知道)。

我身上没那么多钱。而且,这令我担心起来了:万一我全输了呢?

那是辆自动排档的车;当时那种车刚上市不久,我也不很懂怎么操作。再弄了一会儿,我无意中把按钮转到“停泊”的位置,车子发动了。我小心翼翼地把车子开到旅馆大门,下车走到里头,他还在赌。我说:“车子准备好了,老大!”

再问了女仆几个问题,她也对这神秘女郎一无所知;她才刚开始上第一天的班呢,她还以为我是房子的男主人,觉得我会问她问题才真稀奇。最后我穿好衣服离开,从此再没碰到过这位神秘的女人。

“你说的对,”他说:“让我解释给你听。我不赌骰子或什么的。我只赌那些对我有利的。”

我很了解该怎么反应。我转向他,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说:“那代表了聪明呢?还是笨?”

因此,我始终没接受他的建议;但看他怎么操作这些赌法,倒是娱乐性十足。

“是,老大!几分钟就准备好。”

另一次,我坐在酒吧里,注意到两个女孩跟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在一起。后来他离去,她们就过来找我:比较漂亮和活泼的坐在我旁边,她那比较呆板的朋友潘美拉坐在我对面。

他们在最前面舞台旁边放了两张空桌子,而其余的每张桌子呢,都挤满了人。我就坐下来。表演开始之后,约翰才进来,这时那些女孩已经出场了,看到我独霸一张桌子。之前她们以为我只是个小教授,现在她们认定我是个大阔客。

约翰终于进来,不久其他人也跑来坐在我们旁边的桌子——约翰的“太太”、她的朋友潘美拉,还有两个男的!

“是呀。”

我很喜欢开玩笑,因此每当他们开始和好了,我就提醒约翰一些事情:“约翰,那次的电话……”

我等了一下,再凑过去跟约翰说:“她想跟你谈谈。”

我等得更久一些,再伸头过去跟她说:“约翰可以跟你谈啦。”

“其实这也很容易,”他说。“我就在赌桌旁闲逛,如果有人说:‘9点!一定是9点!’那人兴奋极了,他认定这是9点,而且正想下注。我早已计算出所有机率, 于是我说:‘我跟你赌4元对你3元,这不是9点!’ 长期来说我会赢。我不直接下注在骰子上,但我跟其他赌客赌——他们都有偏见,迷信一些幸运数字。”

“对了!”他说,“搞什么鬼嘛,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

她说是潘美拉打的电话。

“我很想知道你怎么可能靠赌博维生,因为像骰子之类的机率才0.493。”

“看到呀。”

“对,但今天下午我们跟他们约好了。”

“简单得很,我赌马。”

我盘算:“哇!那么我稳赢了——不是50就是100块!

“不,你才不是呢,”我冷冷地回答,“也许你白天是个律师,但你现在是什么?你只不过是在拉斯维加斯一家小酒吧内流连厮混的人。”

正跳得起劲,我的背却突然痛起来了,这发生得很突然,而且很痛。现在回想,当时我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未睡,净跟这些疯狂的人和事周旋,终于累坏了。

“噢!我知道你在说谁了。我在洛杉矶碰到她和她朋友,带她们来拉斯维加斯。她们第一件事就是用我的电话跟远在得州的朋友谈了一个小时。我气死了,就把她们赶走!她到处跟别人说是我太太,呃?”终于真相大自了!

“呃……”

“我送进来吧,你想吃什么?”把菜单念了一遍给我听。我点了早餐,躺在床上吃了——在我不认识的女人的床上吃!我完全不知道她是谁或什么来历!

第一次到赌城,我就坐下来把所有机率算出来,发现掷骰子的机率是0.493之类。如果我赌一块钱,实际上我只要花1.4毛钱。于是我跟自己说:“为什么这么不想赌呢?花不了多少钱的!”

我开始下注——一下子我就连续输了5元——就那么1元、2元、3、4、5元。理论上我应该才输掉7分钱, 但我已输了5元了!从此我也没再赌过钱了 (就是说,如果要用我自己钱的话)。我真幸运,一开始就输钱。

他要我替他开车。“我想去艾环槽,”他说:“你认识那里的女孩吗?”

“没问题,狄克,”她说:“我会带些朋友来,等一下见。”

历克过来,她介绍我们认识。“玛丽琳说你是个职业赌徒。”

“没错。”

我把闪光灯放口袋里,我们便拍起照来。我把闪光灯递给他,建议他该怎么拍,把他哄得很开心。我们跑去“最后疆界”赌钱,他赢了不少。旅馆赌场方面当然不希望像他这样的大阔客离开、但我看得出来他想走了,问题是如何能光荣撤退。

“喝!它们什么时候对你有利过?”我不相信地问。

希腊历克确是个很有学问的角色,他人很好。我谢谢他教了我这么多,现在我全都明白了。知道吗?我总喜欢弄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