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人王荣文后记 - 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9·五代十国 - 读趣百科

出版人王荣文后记

作为一个出版人,我有这样的习惯,每当遇上一位可能的写作者,我会问:“你这一辈子,或者现在,最想写的书是什么?”这是我在一九八〇年七月与当时复出文坛、声望如日中天的大作家柏杨对话时问他的一句话,他的回答是:“我最想做的,是用我的后半生来翻译《资治通鉴》。”

这就是“远流”出版柏杨版《资治通鉴》的缘起。只是我没有想到,当时这样的一句对话,竟要耗费十年的艰苦岁月才熬出头来。这样的艰苦过程,实非外人所能想象、理解,但是我很清楚,于柏杨于我,这其实是一件无怨无悔的志业。

从历史的远流看,我们每个个人都是渺小的,但是,个人的力量也常是无可限量的。九百年前,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在国家人力、物力的支持下,费时十九年才完成,相对的,今日的柏杨,凭着他个人的智慧与坚毅,在一个民间出版社有限的人力、物力配合之下,以十年时间完成了柏杨版《资治通鉴》。尽管相较之下,我们的贡献无法与前者相提并论,但是集合众人全力以赴地投入,这部足以傲人的现代语文译作还是完成了。

我们凭的是什么?作为一个出版人,我认同出版就是“理想与勇气的实验之地”。柏杨版《资治通鉴》这个包括翻译、生产、行销的伟大工程,更落实了我对出版的信念。我知道从现在起,会有更多的人,能从这部著作中获益,而且从文化传播的立场而言,这部现代语文版的《资治通鉴》已使得历史记录的影响力量,在无形中被扩大。就这一点,我深深感到作为一个出版人的骄傲。而我们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柏杨,没有他,这样的理想可能无法实现。“十年辛苦不寻常”,关于工作:中艰难辛酸的种种,读者可从柏杨跋之中略窥一二。我不禁想到司马迁在狱中忍辱完成旷古巨作《史记》,这十年来,柏杨不也就是在自设的“劳改营”里面,拼命与老天爷争时间、才完成柏杨版《资治通鉴》的吗?他们自一人一时一地的悲愤当中跳脱出来,凝练、升华,造就全中国最珍贵的文化资产。就像柏杨说的:“《资治通鉴》使我们归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使我们对未来的发展,产生一种神圣的使命。”——现在,这是为每一个中国人,不是只为皇帝,写的《资治通鉴》!

在此我还要感谢詹宏志先生(远流的大编辑)。他在一九八三年提议仿效杂志的出版方式,每月发行一册,并且建议设置柏杨信箱(即后来之《〈通鉴〉广场》),不仅解决了这部长远出书计划的出版行销问题,更使得柏杨版《资治通鉴》建立了一个新鲜的写书、出书、读书模式。——作者边写书,出版者边出书、读者边读书边建议,形成三向沟通的良性循环互动。通过这样的良性互动,十年来,全球将近一万个家庭用《资治通鉴》构成了他们“一生的读书计划”(我们的行销诉求),形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读史运动。是他们从一九八三年九月,《资治通鉴》第一册出版到现在,不吝惜的称赞、鼓励与批评,支持了我们更坚强地走过风雨阴晴的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子。读者就是力量。我们感谢您!

应该感谢的人太多了。十年来“柏杨版《资治通鉴》家族”的每一位成员,他们所投注的每一分心力,点点滴滴,我都铭记在心。在远流,这个理想与勇气的实验之地,有他们的共同耕耘,才有每个阶段的丰收(这组工作人员,我们称之为“柏杨版《资治通鉴》家族”)。

柏杨版《资治通鉴》这个伟大的翻译工程,终于圆满完工了!完工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我问柏杨:“现在你最想写的书是什么?”他的回答:“还是《资治通鉴》。”我愣了一下,他瞪大眼睛说:“我要从头来起,一册一册地修订校阅,使它更完美。”——作为一个出版人,我知道《资治通鉴》的柏杨版决定本,要到柏杨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才算真正完成。

一九九三年三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