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练声和吐字 - 演员自我修养(第二部) - 读趣百科

第三章 练声和吐字

在大房间的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看来以后就要在这儿上发声课了。

托尔佐夫在阿纳斯塔西娅·弗拉基米罗夫娜·扎列姆博的陪伴下进入了教室,阿纳斯塔西娅·弗拉基米罗夫娜是我们很熟悉的声乐老师,她从学年初就开始给我们上课了。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对我们说:

“曾有人问伟大的意大利演员托玛佐·萨尔维尼:做一名悲剧演员需要什么条件?他回答:‘需要有嗓音,嗓音,嗓音!’现在我还不能向你们解释他这句话的深刻、实际的含义,而你们也不能充分理解。要理解(即感受)这句话的实质,只能通过实践,通过长时间的亲身经历才行。锻炼良好的嗓音能够执行自然赋予的功能,当你们感受到它为你们开启的表现潜力时,你们就会明白托玛佐·萨尔维尼这句名言的深刻含义。

“所有上面所说的嗓音的缺点有时是不能纠正的。可能是天生如此,也可能是生病造成的缺陷。但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缺陷是可以通过正确的练声,消除阻碍、紧张、强迫、不正确的呼吸方法和嘴唇发音方法来矫正的,由疾病产生的问题也可以通过治疗来纠正。怎么能不尽一切手段来帮助这个对演员十分重要的领域——嗓音呢?

今天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是挽着阿纳斯塔西娅·弗拉基米罗夫娜·扎列姆博的手臂走进教室的。两人在教室中央停住,挨在一起,高兴地微笑着。

“年轻时我曾准备做一名歌剧演唱家,”托尔佐夫开始讲述,“因此我对声乐中的练习呼吸和发音的通常方法有所了解。但我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演唱,而是要找出训练自然、优美、动人心弦的言语的最好方法。这样的言语应当既能准确地表达词语中悲剧风格的崇高感情,又能传递话剧和喜剧中简单、亲切和高尚的话。近几年我被迫在歌剧院大量工作的经历促进了我的寻找。我和歌唱家们接触,同他们讨论声乐艺术,听到了很多训练良好的声音,认识了多种多样的音色,学会了区分喉音、头音、胸音、后脑壳音、喉头音和其他的音。这一切都留存在了我的听觉记忆里。但主要的是,我理解了被移到‘面具’(就是硬腭、鼻腔、上颌窦和其他共鸣器所在的面罩最前面的部分)上的嗓音的妙处。

或者,相反,高兴地小声说:

“在练声课上,我对夹杂在学生们高音中的老师经常发出的喊声产生了兴趣。

“也不乏这种情况,演员天生有美妙的音色,嗓音表现力也很强,但音量很小,仅仅能达到池座的第五排。前几排的观众还勉强能够享受他迷人的音色、富于表现力的吐字和纯熟的言语。而坐得远些、后排的观众呢?这些大量的观众只会感到无聊。他们会咳嗽,不让别人听下去,也不让演员说下去。

“不理解?”他停顿了一下后问我们。

“有一些演员,他们的正常状态就是——嗓音不好。他们因此而声音沙哑,说话的声音歪曲了他们想要表达的东西。而同时他们的心灵却在美妙地歌唱。

“但有一些辅音,它们不但由于喉音积累而发声,同时本身还发出嗤嗤声(字母Ж)或嗞嗞声(字母З)。这些辅音也是在舌头中部反抵门牙(字母Ж),或是舌尖抵住上下门牙的末端并几乎使两者合而为一(字母З)所造成的挤压爆破时发出来的。

“这项工作具体包括什么呢?是像在歌剧中那样呢,还是说话剧有完全不同的要求?

“元音不需要我插手,因为发声练习本身就能把它们调好。

“Пора широко открыть двери своей личной свободе"(到了为自己的自由敞开大门的时候了)。这句话是一个演员在演某一场戏时说的,他拥有优美洪亮的嗓音,全场都能听到;但我们却不能理解他,所有人都和你们现在一样,认为他在骂我们。”托尔佐夫对我们说。

“由于我进行了新的练声,开阔元音就都集中到同一部位上来,就在牙根附近的上硬腭里边,并在面罩前部的鼻腔的某个部位发射出来。

“原来,为了排除唱高音时的阻碍,需要使咽喉完全像打呵欠时那样。这样喉咙就自然舒展开来,不好的紧张也就消除了。

“在接下来的研究阶段,我试着多少放宽了我为练习确定的音域。令我惊讶的是,上下相邻的音都自然而然地变得好听了,在音质上也可以和我以前练出来的那些音相媲美。

“请看,我要把你们发出的声音写在纸上。”托尔佐夫让我们停下。

我们都惊讶地看着他,面面相觑。

“Prichla, prichla v morda.”(来了,到脸上来了。)

“这位演员双手冰凉,脸色苍白,心不在焉地走到舞台上并唱了起来,他唱得很动听。第一个节目表演完后他回到后台,高兴地手舞足蹈,同时快活地说:

“这件无足轻重且好笑的小事对我影响很大,所以我应当对此详加叙述。

“每一个组成单词的音都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天性、自己的内容,这些东西说话人都应当感觉到。如果单词和生活没有关系,而是形式地、机械地、无精打采地、冷漠地、空虚地被说出来的,那它就跟脉搏停止跳动的尸体一样。活的单词是由内而外地充实的,它们有自己固定的面貌,它应当保持原状。

“许多歌唱家都认可并赞同这种方法。

“我要的是另一种音,”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解释说,“开放的、清晰的、宽阔的——Баа……它能够传达意外的、喜悦的心情,能传达朝气蓬勃的、能使心脏更强烈和愉悦地跳动的问候。你们自己听:Ба!你们可以感觉到,在我的内心,在我心灵的隐秘之处,那个有声辅音б是怎样产生和沸腾的;我的嘴唇是怎样勉强拦住了带着感情的声音的冲击;最后,障碍是怎样被突破了,从那打开的、就像拥抱的双臂或好客之家的大门那样的嘴唇里迎面冲出了迎接贵宾的主人——宽阔的、好客的、充满了欢迎之情的А音。Бб——Ааа!难道你们没有在这喊声中感受到那和快乐的音一起飞向你们的我心灵的一小块儿吗?

“声乐课绝对不是要教学生仅仅在上课的时候进行练声或矫正吐字练习。课上时间应当被用来很好地掌握那些应当在‘训练与练习’课上做的事情。开始要在有经验的教练的指导下训练,然后就要自主地,在家和所有地方——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训练。

“那该怎样呢?

“在发上面我说过的几个辅音时,爆破发生得很快很急,而积累的喉音向外发得也直接迅速。

“在弄清这一道理之前,我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很多探究。一次偶然事件帮助了我。一位以自己的嗓音、吐字和朗读而著称的著名外国演员告诉我:‘一旦声音练好了,就要完全像唱歌那样来说话。’

“但所有忍耐都是有极限的。被我选中用来观察的学生坚持不住了。他找各种理由再也不到我这儿来了。

“谁来了?”我一头雾水。

“但在日常生活中好的嗓音是不常见的。即使碰见,它们也会在响度和音域上有缺陷。用音域只有五度宽的嗓音是表达不出‘人的心灵生活’的。

“也有一些偶然事件引导了我的寻找方向。比方,我在国外的时候认识了一位著名的歌唱家。一天,要举行音乐会,他觉得他的嗓音发不出来,晚上不能演唱。

“但除了具有限制元音的作用以外,有些辅音还会发声。

“如果这些演员的嗓音本身就是在歌唱,那他们难道还需要这些花招吗?!

“无稽之谈!”另一些人反对道,“日常说话需要浓缩和关闭声音。”

“我从元音开始更轻松些,因为它们已经在发声训练中被练得很好,被纠正和调平了。”

“这时两个字母发出的就不是像Ба,Ва,Да等的一个音,而是完整的从不同处拿来的两个音。比如,他们不发Ба,而先是闭着嘴在喉咙里哼哼гммм…这个音,然后从喉咙到嘴唇,嘴唇打开,经过慢吞吞的爆破,才发出了Ааа…гммм——буА这个音。这是错误的,是难听和粗俗的。

“首先应当明白,当口腔、嘴唇和舌头处于怎样的状态时能发出正确的辅音。为此我求助于‘样板儿’,就是说我招来了我的一个吐字清晰的学生。他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使我能够连续几个小时看他的口腔,观察他的嘴唇和舌头在发那些我发不好的辅音时的动作。

“比方说,请读:БукиАзБа.”

“这样的批评将有助于推动解决舞台嗓音训练及其教授方法问题,对吐字的矫正和字母、音节及单词的发音也会有益。

“这种状况是不正常的,而这通常是令人气恼的偏见导致的。

“具体错误如下。许多人的元音发自发音器官的一个位置,而辅音则发自另一个位置。所以这些人就不得不经由一个‘通道’把辅音从下面的某个位置提上来,以和元音结合构成和声。

“多亏这个秘密,我的高音练得很好,变得铿锵且摆脱了阻碍。我感到幸福。

“歌唱家们告诉我:声音被移到‘牙齿上’或送到‘骨头上’,也就是送到脑腔,就会铿锵有力。而落到软腭上或声门里的声音会像在棉花里似的发声。

“我并未放弃自己已经找到的东西,我开始在自己颅骨里找新的共鸣点,在硬腭的各点上,在上颌窦里,在颅骨上部,甚至在后脑壳这个我从前被告知应当害怕的部位里。我到处寻找共鸣点。它们在这样或那样的程度上发挥着自己的作用,给声音渲染上新的色彩。

“从今往后,阿纳斯塔西娅·弗拉基米罗夫娜将指导你们发声,不仅是元音的发声,还有辅音的发声。而我或某个代替我的人将同时纠正你们的发音。

“当然,大家有时不得不去读一些印刷质量很差的书或报纸,在其中常常会遇到字母遗漏或印刷错误。读的时候常常要停下来,去猜测,解决字谜,这难道不是很苦恼的事吗?

“演员在舞台上出现时必须是全副武装的,而嗓音是其创作手段的重要部分。而且,当你们已经是专业演员时,虚荣心也不会容许你们像小学生学字母一样去学这些。因此利用自己的青春和学生时代吧。如果你们现在不能完成这项工作,那将来,经常是在你们舞台创作生活的所有时刻,你们都对付不了它。这个早年的缺憾将会妨碍工作。嗓音不但不会帮助你们,反而会极大地扰乱你们。‘Mein Organ ist mein Kapital’德语:我的声音就是我的资本。——德国著名演员恩斯特·波萨尔特曾在一次宴会上边说这句话,边把一支便携温度计插到汤、酒和其他饮料里。为了保护嗓子,他会注意所吃食物的温度。他就是如此重视自己创作本性的最好的天赋之一——优美、嘹亮、富于表现力和响亮的嗓音的。”

下面是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的话:

“我不得不进行新的寻找。

我要不要做这门两人合上的课的课堂笔记呢?我想不用。课上所讲的一切都足够明白,就像其他中学和音乐学院的普通课程一样,不用我多说也都很清楚。区别仅仅在于,对吐字的矫正是在两位教员的共同监督下进行的,并根据声乐家的指示立即引用到了练声中。相反地,在声乐方面的要求也挪用到日常言语中。

“当那成熟的、新的、我所不知道的音,就像我一直幻想过的、从歌唱家们那里听到过的、在自己身上长久地寻找过的那种音,不经意地突然从我鼻子和口里恰好孕育成熟并有力地飞出来的时候,我非常惊讶。

我望了望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的脸:它的脸像陶醉于美好事物的人那样闪着光。当我将目光转移到我的同学们的脸上时,就差点笑出声来,它们很僵硬,是一种近乎可笑的鬼脸。

“如果有人感觉不到字母的灵魂,他也不会感觉到单词的灵魂,也就感觉不到句子、思想的灵魂。

“还有一种类型的辅音,它们不爆破也不发声,但却可延长,产生某种噪声和空气的振动。我说的是Р、С、Ф、Х、Ц、Ч、Ш、Щ等字母。

“一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不认为我已经练好了声音,达到了时刻能像唱歌那样正确地说话的程度,并能保持下去。我必须在每次演出和彩排前,借助事先的练习将自己的嗓音调好。

“这种辅音对元音的吞噬遭到声乐家们严厉的批评。

“我就是从研究它们开始的。

“因为一些人的无精打采或不小心,一些单词被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这时我就想起掉进蜂蜜的苍蝇。想起秋天的泥泞,一切都融在大雾中。

“Ouchla, ouchla!”(走了,走了!)

“这些试验使我明白,歌唱技术比想象的要复杂精细得多,声乐艺术的秘密不只在‘面罩’。

“就是它!……声音!”歌唱家边说边为下个节目整理自己的歌本。

“Воротись!…”(‘回来!……’)——

“我如此沉迷于练声,以至于忘记了我寻找的主要目的——舞台言语和朗诵方法。

“最终我去除了这种紧张。音比以前出来得多了,听上去也更有力了,但音色不像我所想的那样悦耳。剩下了一些不受欢迎的附加音的痕迹,我无法去掉。可出于固执,我不愿意把音移到后面去,不愿意往深处移,而希望逐渐克服新出现的缺点。

“当你寻找什么东西时,不应该坐在海边,等被寻找的东西自己过来,而应该顽强地不断去寻找,寻找!

“当突然响起了喇叭声时:

“这个问题的解决离不开对发声的研究。因为担心打扰到跟我住在一起的人,我就用四分之一的嗓音,闭着嘴巴来进行试验。这种礼貌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好处。原来,刚开始练声的时候,最好是用轻轻地哼的方法来找到嗓音的正确支点。

“但我记起了我的目的,并努力地像以前学习歌唱那样来说话。令我惊讶的是,声音跑到‘zatiloc’(后脑勺)去了,我怎么也不能把它移到‘morda’(脸)上来。当我终于成功做到这一点时,我谈话的嗓音和我的言语却变得不自然了。

19××年×月。

“也有一种嗓音,在演员使用音区的最高和最低的几个音讲话时,全场听得很清楚,但中音区却完全没有。有的音往上提,由此嗓子会坚持并绷紧到尖叫的程度。有的音却在底下嗡嗡或嘎吱作响。强迫会破坏音色,而包含五个音的音区是缺乏表现力的。

“开始我只是拉长中音区的一个、两个、三个音,将它们支撑在我面罩的所有共鸣点上,这些共鸣点是我心里能摸索到的。这是一项长期、艰难而引人入胜的工作。有时声音好像到了该到的地方,有时我又发觉它‘Ouchla’(走了)。

“我只能向有经验的吐字教员求助并同她一起研究。

“这都是从哪儿自己跑来的呢?!很明显,借助轻声的哼唱,不但能练好嗓子,而且能练好所有元音。这是多么重要啊!在那种混杂的声音里,A音从腹部飞出来,E音从声门发出,И音从收紧的喉咙里挤出来,О音在桶里嗡嗡作响,而У、Ы、Ю这几个音却掉到了怎么也拖不出来的地方,这种声音是多么让人难受啊!

“我注意自己和别人所发出的辅音的响声,我去看歌剧,听音乐会,倾听歌唱家们的演唱。结果怎样呢?原来连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人都跟我一样,由于辅音的萎靡,或者由于演唱得漫不经心而未被全部唱出来,咏叹调和浪漫曲变成了单纯的练声。

“春天来了。我的家人都搬到了乡下。家里只剩我一个人,这使我可以做不仅是闭口的而且是开口的哼唱练习。家人走后的第一天,我回家吃午饭,像平时那样躺在沙发上,开始很平常地哼唱起来。我已经近一年没有唱歌了,这是第一次决定用我在哼唱中练得很好的音开口唱歌。

“嗓音好!”——这不仅对歌唱家来说是无上幸福,对戏剧演员来说也是!你会感觉到自己能控制自己的嗓音,它听命于你,它洪亮而强烈地传递着创作中所有微小的细节、抑扬的音调、言语的色彩!……“嗓音不好!”——这对歌唱家和戏剧演员来说是巨大的折磨。你会感觉到嗓音不再听命于你,它不能传遍座无虚席的大厅!你没有办法将那些由内心鲜明地、深刻地和不易察觉地创造的东西表达出来!只有演员自己才能明白这种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他的内心和情感的历练中得以成熟的是什么,应当通过嗓音以何种形式来表达什么。只有他自己可以将心中所想与实际上外部表现出来的东西,与通过嗓音和话语传递的东西及传递方式作比较。如果嗓音与内心不符,演员就会感到委屈,因为其内心体验在体现到外面时遭到了扭曲。

“我不能忍受话剧中演员惯常的朗读腔调。只有那些不是在用嗓音唱,而是在用嗓音敲的人才会需要这种腔调。

“自那以后,我的工作有了明确的方向并热火朝天起来了。我把唱和说交替进行:我唱十五分钟,然后用练好的音也说这么长时间。再唱再说。这样持续了很久,但没有什么结果。

“但这对我来说还不够。我决定将声音完全移到外面,连鼻尖都能颤动作响。

“还有一次,我有机会参加一位著名声乐女教师学生的音乐会,并坐在她旁边。由此我清楚地见证了她为自己的学生们所感到的激动之情。当学生们失误时,老太太就不停地抓住我的手,焦躁地拿臂肘和膝盖推我。这时可怜的老太太总是恐惧地重复道:

“我好像是成功了,但嗓音却变得带鼻音了。这样的结果要求新的研究,这一研究就是要去掉鼻音。在这方面我下了很大功夫,虽然秘密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鼻子内部让我感觉到阻碍的难以察觉的紧张去掉。

“但这只是忧伤的唱段的开头。乐句还没结束。乐队继续往下演奏,新的乐器不断加入,组成新的和声。很快句子最终固定下来:

整个教室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它们互相冲突、碰撞。尽管我们热切期望,声音却达不到洪亮的效果www.99lib.net。在我们元音的沉闷嘶哑声和辅音的撞击声中,托尔佐夫本人唱出的元音和鸣响的辅音则明快嘹亮,在教室的各个角落振动。

“乐队凄楚地呻吟着。

“Жи…и…ить”(‘活’)——乐队呻吟的正是这个词。显然,它是整句话里最重要的词。为了更强烈地分化出该词,需要新的短暂的间隙—停顿,之后句子便以最后两个词‘без тебя’(没有你)结束了。

“可惜的是,有些声乐家对词语,尤其是对辅音字母兴趣不大。但也有些教吐字的教员并不总能清楚地了解声音和练声。因而在练发声时,常常是元音正确,辅音错误;而在吐字【练习】时,恰恰相反,元音错误而辅音正确。

“《富于表现力的语言》一书中写道:‘如果元音是河,那辅音就是岸,所以应当巩固后者,使其避免发生泛滥。’

“完全不理解,”我们承认,“这句骂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В…о…о…!

19××年×月。

“我当时的感受如下:

“当新的说话方式还没有融入到生活之中时,绝不能认为已经掌握了它。我们应当注意使自己在舞台上和生活里始终说得正确而优美。要加以运用,养成习惯,在生活中注入新的东西,将它变成自己的第二天性,并保持终身。只有这样才能养成习惯,习惯才能变成第二天性。我们也不用在舞台表演时把注意力分散到吐字上。如果恰茨基或哈姆雷特的扮演者在扮演角色时还要考虑自己的嗓音的所有缺陷和言语错误,那这一定不会对他主要创作目的的实现起帮助作用。所以建议你们现在,在一二年级时,就要达到吐字和声音的基本要求,并永远保持下去。至于那些可以帮助我们艺术地、优美而准确地表达难以捉摸的情感和思想的说话艺术,你们就要用一生来探索了。

学生们以为他说的是结婚,都感到一头雾水。

托尔佐夫曾站在幕后听过其中一位演员的一场戏,他就对这位演员对角色的演绎作了评价。

“这个可怜的人请求我陪他到音乐会,并要我教他遇到麻烦时怎么应对。

“把某一些字、句的开头讲得很慢,到中间突然加快,为的是最后能出其不意地溜出去——这种说话的无节律,使我想起醉汉,而绕口令则让我想起舞蹈病。

“我给你们讲讲我在自己的演员生涯中所完成的声音和吐字方面的工作,以此来代替答案。

19××年×月。

“朗诵时,我尽量把话说得简单些,不含虚伪的激昂,没有做作的铿锵,不做夸张的抑扬顿挫,只是遵循作品的内涵和实质。这不是庸俗的简化,而是美妙的言语。句子音节所发出唱出的东西在这方面起了帮助作用,使言语具有了高尚性和音乐性。

“你们是否理解,通过的清晰的音,我们内心的情感被表达出来了?这个音同某些深刻的,从心灵深处自由飞出来的感受相联系。

“В о о о р…р…р!

“另一位歌手告诉我:发声时就像闭着嘴巴呻吟的病人或睡着的人那样练习声音。用这种方式将声音移到面罩和鼻腔,然后再张开嘴,继续像先前那样含糊地说话,但这时先前的呻吟变成了声音,自由地发出并在鼻腔或面罩的其他上部共鸣器里产生共鸣。

“而辅音就不仅需要通过发声,而且需要通过吐字来练习了。

“这是带鼻音的单簧管拖着短促、典型的音调:

“为了使自己的嗓音能够传出去,他们就不得不借助于‘怪腔怪调’和剧院朗读的‘花腔’,为了实现庄重,他们不得不压低嗓音几秒钟,为打破单调不得不喊几个零散的八度音,其余时间里,由于音域狭窄,他们就只能在三度、四度和五度上敲。

“要是教发声的老师能同时教吐字,而教吐字的老师能教发音该多好啊。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就让两方面的专家亲密协作吧。

“现在我的日常言语时而是歌唱,时而是鸣响,时而是絮絮叨叨,时而是高声尖叫,通过这种方式构成了不间断的线,根据所发元音和有声及无声辅音而改变声调和色彩。

“然而远不是所有辅音的训练都那么顺利。很多辅音,比方说嘘音、唏音和卷舌音,我就发不好。看来,问题在于天生的缺陷,我不得不适应这一点。

“于是,我逐渐检查和纠正了自己音域中的自然的开阔音。接下来就要处理最难、最高的几个音,我们知道,这几个音需要人为地制造闭锁音。

“在这些音里,可以清楚地辨识出一种经由喉咙发出的延长的音,几乎像元音一样。区别仅仅是这些音不是直接无障碍地发出来,而是在各个地方都遭遇阻碍,也获得相应的色彩。当阻碍喉音积累的障碍物爆破时,音就飞出来了。比方,在发Б这个音时,积累的喉音被紧闭的双唇阻碍,双唇就赋予这个音独特的色彩。当阻碍物爆破时,音就自由地飞出来了。难怪这个音连同与之相似的音都被称为‘爆破音’。在发В这个音时,也产生了同样的过程,只不过障碍是由下唇挤压上牙造成的。

“谁走了?去哪儿了?”我不明白。

“这是我长久寻找的,一直都幻想的东西。它不仅将优美和音乐性赋予了简单、日常的言语,也将这些特性赋予了特别崇高的、朗诵的言语。

“专家们会长久地严厉批评我所走过的探索之路和我所达到的结果。随他们去吧!我的方法是从鲜活的实践和经验中得来的,它的结果是实际存在的,并随时接受检验。

“Т…т…т…——

“这时非常清楚地分离出了:‘не могуу…’(‘我不能’)通过这两个词向外表达了找不到继续生存的意义的女人临死前的绝望,由此,句子获得了一种命中注定的意义,仿佛是说,被抛弃的女人走到了生命的边界,在那儿将生命结束,接下来就是悬崖,坟墓。

“我用同样的方法认识到(感觉到)其他元音字母的声音形式,然后就转向辅音的研究了。

“就像在发音器官的不同部分产生的元音的杂乱很不好一样,从发音器官不同中心发出的辅音也不好。

“每天晚上我都在空屋子里唱,沉迷于自己新的声音。可是很快我就感到失望了。在一次歌剧排练中,我看到一位著名的指挥在批评一位歌唱家,因为他过分地把嗓音移到面罩前面来,由此使得歌唱带有吉卜赛人惯有的那种不顺耳的轻微鼻音。这件事再次使我放弃了先前坚定的立场。我自己以前也注意到这种不受欢迎的鼻音,它曾经在被移到面罩最前部的那些音里出现过。

“无论处理印得很差的书或潦草的字迹多么困难,经过一番努力总还可以弄清意思。书报或信件由你支配,你一定能找到时间回过头来琢磨那些不理解的地方。

“问题在于,练声首先是对呼吸方法和长音【3】发声的提高。人们通常认为只有元音可以被拉长,但难道辅音里就没有很多能被拉长的音吗?为什么不将它们的发声同元音一样来练习呢?

“但要是在演出时,演员们在舞台上念出的台词就像是那些印刷质量很差的书一样,漏掉一些字母、单词、句子,它们常常是全剧的基础,有着头等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性的意义,那该怎么办呢?说过的台词不可能被追回,你也不能使迅速进展的剧情停下来让人去琢磨那些不懂的地方。不好的言语会接二连三地造成误会。这些误解堆积起来,使剧本的思想、实质甚至情节变模糊,甚至使之完全被屏蔽。开始时观众集中听觉、注意力,聚精会神,以期与剧情同步;如果这样还是不行,他们就开始焦躁、生气、交谈,最后就咳嗽起来。

“单词和句子中有多么大的容量啊!语言多么丰富啊!语言并非因其本身而强大,而恰恰是因其包含了人的心灵和思想!实际上,‘Воротись, я не могу жить без тебя!’这七个小小词汇包含了多少精神内容啊!一部人类精神生活的完整悲剧。

“这种情况下,发声课和吐字课就有利也有弊了。

托尔佐夫沉闷、暗淡而又抑郁地发了这个音。这一次字母б的响声让人想起了地震前地下的轰鸣声;嘴唇并没有像好客的主人的双臂那样敞开,而是缓慢地开启,像是有所困惑。а音本身也不像第一次那样快乐地响了,而是听上去很暗淡,没有共鸣,就像陷到了心里、肚子里,得不到自由。取而代之的是从嘴唇里发出的带着轻微咝咝声的一股气流,就像巨大的敞开的餐具中冒出的热蒸汽。

“我和阿纳斯塔西娅·弗拉基米罗夫娜决定进行这种实验。

“这些字母还没有在发声中被纠正和练好,因此研究它们就更复杂了。

“还有一个惬意的惊喜:我的音域里从前所没有过的音出现了。我嗓音里出现了新的色彩,另外一种比以前更好、更高尚、更柔和的音质。

心情舒畅的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像是骑上了自己心爱的骏马,陶醉在音节中了。他用这些音节组成我们所认识的单词和他自己组合的新词。由词他开始构建句子。他说一段独白,然后又开始发单个的音、音节和单词。

“但是,在完整宏大的思想、情景、幕、剧本中一句话算什么呢?!——巨大整体中的一个小片段、时刻、极小部分!

“最终,长期的练习形成了一种习惯,我学会借助于某种方法正确地确定一两个音,这几个音在我听来很新鲜——饱满、密实、铿锵,都是我以前没有发觉的。

“如果在‘жить’(活)这个作为整个乐句目的的词中,由内而外地迸发出存于内心的生活的渴望,如果在这个词的帮助下,被抛弃的女人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去抓她交付终身的那个人,那么被骗女人的惊慌灵魂的生存所依恃的东西就会由内而外地显露出。但在需要的情况下可将停顿和重音放在另外的地方,那就会得到如下句子:

他用蓝色铅笔在手边的纸上写出了“пбА”,也就是说开头的音是不清楚的,对于这个辅音字母来说也是不典型的,既不是难听的弱“п”,也不是爆破的、但完全不发声的弱“б”。人们还没有将其明确下来,它们就匆匆地沉入并消失在像野兽嘴巴那样大而开敞的、在响声上单调而空虚的、刺耳的А这个音里了。

“想象一下,如果一个哑巴想要表达自己对心爱的女人的温柔、诗意的感受,但他却用令人生厌的咿呀声代替说话声。他歪曲了他内心体验到的美好和他珍重的东西。这种歪曲使他绝望。这种情形也发生在那些感觉敏锐但嗓音条件不好的演员身上。

“Р…р…р…!

“因此重视检查自己的嗓音和呼吸器官是必要的。

“现在乐队绝对是凄楚地号叫起来:

“我们不能感觉自己的单词、词句、音节、字母,因而容易歪曲它们:我们把字母Ш念成ПФА,把Л说成УА。С被我们发得像ЦС;而Г则被有些人发成ГХА。此外,还有人把А读成О,把О读成А,把С、З的音发得像Ш,Ж,Р或Л音发不清楚,带鼻音,尖叫,吱吱,轧轧和各种发音不清。字母被换掉的单词,现在于我而言,就像用耳朵代替了嘴巴,用眼睛代替了耳朵,用手指头代替了鼻子的人一样。

“在经历了多年的演员和导演生活后,我终于彻底明白(感受到)了,每一个演员都应该掌握精湛的吐字和发音技艺,他不但应该能感觉句子、单词,而且应该能感觉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字母。真理越简单,就越需要时间去领会它——这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

“辅音的响声应当在元音产生的地方积累和共振。在那儿元音同辅音掺杂、融合在一起,在经过嘴唇的爆破后分成两股从口腔和鼻孔里飞出,在和元音相同的地方产生共鸣。

“演员只好去强迫自己提高美好嗓音的音量,而强迫不仅破坏了音响、发音、吐字,也破坏了内心感受。

“Prichla, prichla!”(来了,来了!)

“我的工作的最重要的结果是我的言语里出现了声音的不间断的线,就像我在练声中练出来的一样,没有它就没有真正的语言艺术。

“演员应该把这种技能练成自己的机械性习惯,练成第二天性。

“还有另一种苦恼:读那些字迹模糊的信件或字条,能猜出来是谁邀请你,但时间地点却无法弄明白。上面写着:‘вы—н…д…’。您是什么呢,——是неголяй(坏蛋)还是ненаглядный(亲爱的),是друг(朋友)还是дурак(傻瓜)呢?——无法弄明白。

“当我认识到字母是用来拿内容填充的声音形式后,我面前就很自然地确立了一个任务,就是要研究字母的声音形式,以便更好地拿内容填充它们。

“这两个情境里出现了相同的话:‘来了’和‘走了’,‘到面罩来了’和‘到后脑壳去了’。我记住了这两个情境,并开始以亲身经历探究:为什么声音走时这么可怕,而它回到面罩时却这么好?

“还有一种情况也让人委屈,有的演员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嗓音洪亮且富有表现力,音域宽广——这样的嗓音能表达出内心图景的所有细节和婉转——但不幸的是,他嗓音的音色不美,没有任何魅力。如果听众的心灵和耳朵不能接受,那洪亮、灵活和表现力也就没有意义了。

“祝贺我们吧,”托尔佐夫宣布。“我们结……盟了!”

“开头被匆匆带过的单词,就像一个脑袋被压扁的人。没有说完的单词使我想起断腿的人。

“来了,来了,来了!”

“我的天啊,”我心想,“又要被迫学字母了。真的,我们要再过一遍童年——演员的童年:БукиАзБа!”

“问题在于,我继续在那儿工作的歌剧院里,我的几个学生遭到了声乐学家和音乐家的严厉批评,说他们为了追求无边的声音线和辅音的发音,把应该唱出洪亮的Б、В或者М、Н的音,唱出了一些类似Ббб,Ммм,Ннн等的音。由此,辅音的延长占用了元音的位置。

“在进一步的研究中发现,在向人为的闭锁音转换时,嗓声越高,音的支点就越移到上面来,就越移到面罩的前部,即鼻腔里来。此外,我注意到,天然的开阔音在我的硬腭上面得到反射,在鼻腔里共鸣,而闭锁音则在鼻腔里得到支撑,在硬腭里反射出来。

“打呵欠!”她提醒他们道。

“那要什么时候开始这项工作呢?是现在,在上学期间,还是以后,当你们已经成为演员,每天晚上都要演戏,早上都要彩排的时候呢?

“上述所言的结论是,即使天生优美的嗓音也需要接受训练——不仅为了发声,也为了说话。

“我有意识地回到基础上来,着手研究字母,每个字母都单独研究。

而我的情形则不是那样。就像不好的工厂生产的廉价乐器的音键那样,我的嘴唇不能足够紧密地闭合。它们漏气;它们会弹回,它们没能被很好地打磨。由此,辅音达不到必要的精确和纯净。

“Пар шир кры двер свол чной свобод"。”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走进教室,出其不意地对我们说。

19××年×月。今天,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继续他的讲述,他说:

“然而成就是不容置疑的。它表现在,我能随时迅速、轻松、任意地将嗓音移到面罩上来,无论是在唱歌时还是在说话时。

“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我们心灵的一小部分经由声浪流露进进出出吗?所有这些元音都不是空的,而是饱含着精神内容的,它们使我有理由说:在里面,在它们的核心里有着人类心灵的一小块儿。

“对于ба这个由两个字母组成的音节,还可以想出多少各式各样的读法啊!每一种读法里都有人的心灵的一小块儿。像这样的音和音节是活在舞台上的,而那些产生萎靡、无生气、机械的发音的字母和音节则像尸骸一样,让人感觉到的不是生机勃勃,而是坟墓。

“这样我练出了整个高音区。但暂时这些只是在哼唱时实现了,并不是在真正的歌唱中开口唱出来的。

“在寻找的过程中,我完全偶然地注意到,当我努力把音移到面罩上来时,就会低头并垂下下巴。这样的姿势帮助音尽可能远地往前送。

“除此之外,从我跟一个歌唱家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另一个练声的重要秘密。在歌唱中呼气时,应当感觉到同时从嘴和鼻子里呼出的两股气流。这种情况下,就好像两股气流先在歌唱者面前汇集成了一股声浪,然后到达外界。

“现在,作为本节课的结尾,我告诉大家另一个应该预防的普遍缺点,这个缺点经常在人们发两个以上合在一起的元音或辅音时出现。

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发出的声音给他自己和作为听众的我们都带来愉悦。而我们挤出来的刺耳嘶哑的声音则给我们自己和听到的人带来巨大的不快。

“我认识到了什么是我们行话中所谓的‘感觉单词’。

“但这种想法,据我亲身经验所知,会使说话变得结巴,音量微小,音域狭窄,发出的声音像是在桶里,直接落在说话者脚下,而不能往前飞。

“来哪儿了?”我不明白。

“我那时还了解到,我们蹩脚的言语在日常生活中还勉强能应付。可是,当我们用粗俗的腔调在舞台上念出关于崇高的事物、自由、理想、纯洁的爱情等的那些响亮的诗句时,这种朗诵的粗俗性就会像小市民身上的宴会盛装一样伤害或逗笑观众。

“完全不同。”有些人断言道:日常说话必须要用开阔音。但据个人经验来讲,这种开阔会使嗓音变得庸俗、苍白、松散,而最终常常会把嗓音提高到一个不利于舞台言语的音域。

“在掌握了练声、吐字和发音的主要规律后,我每天晚上都哼唱不同的字母或者唱出歌词来。

“而我既研究自己,也研究别人,最终坚信:所有的人都应该重新上小学,从字母学起。

“但是有另一种,更喑哑、沉闷,不能自由地流露出来,呆在心里,在那儿不详地作响和共鸣着,就像在窑洞或墓穴里。也有一种阴险的。它由内而外像泥鳅一样钻出来,像钻头一样旋转到谈话伙伴心里。还有一种高兴的。像火箭那样从心里飞出来。也有一种沉重的,它像铁秤砣一样往下落,直至井底。

“在发Л、М、Н等辅音时,同样的过程就进行得很温和委婉,而且当双唇的组成的障碍(字母М),舌尖抵住上部前门牙根组成的障碍(字母Н),或者舌尖微向后卷去抵住上牙床组成的障碍(字母Л)松开时,都带了一点拖延。这种拖延造成了加强的音响。难怪这些辅音(Л、М、Н)被称为响辅音。

“那儿有个什么乐器在吱吱作响,越来越远,逐渐减弱并消失在空间里。

“Nota ouchla v zatiloc”(声音到后脑壳去了),这位被吓坏的女教师在我耳边说,或者相反,她愉快地重复:

“来这儿了。”歌唱家指着脸的前部,指着鼻子和牙齿说。

“字母、音节、单词并不是人们编造出来的,而是由我们的本能、愿望、天性、时空以及生活本身所暗示的。

“正因为如此,我在家里一有空就哼哼,去摸索新的共鸣部位、支点,重新去适应它们。

“从前,在我做这些系统的练习之前,我会由于高声和长久的歌唱使嗓子很快变哑,而现在相反,这种歌唱对我的喉咙起到治疗作用,它变清新了。

我的嘴唇的发音功能不好,离完美还差得远。连说话快些都实现不了。音节和单词就像岸上疏松的土壤被冲散、崩塌、掉落下来,这就造成了经常性的元音泛滥,舌头也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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И…и…и…——

“我还明白了,所有人无论在生活中或是在舞台上说话都很糟糕,并且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只有一个人说得正确。这个人就是——我自己。出现这样的现象是因为,第一,我们对自己习惯了;第二,我们听到的自己的言语和别人接受的是很不一样的。需要对它认真研究,才能真正听到自己的话。

“这个加入的曲调可以和单簧管同度,或者是三度、四度、五度或八度。比第一个音调高或低。每个间隔都会有不同的和声。它们会产生不同的心情,它们每次都会在心里作不同的应答。

“你们是否理解‘咳嗽’这个对演员来说十分可怕的词的意义呢?上千人在失去了耐心,被与舞台上的剧情隔绝了的时候,就可能对演员、剧本和整个演出‘咳嗽’。这对于剧本和该剧来说就是死亡。咳嗽的观众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抗击他们的手段之一就是优美、明白、形象的言语。

不应该说:‘Бббыттьиллинебыть’。这样黏糊的吐字让人想起牛皮糖。辅音应当发音,但不应该过度,元音也不应该为了别的音而萎缩。让它们中的每一个音都占据自己固有的位置和发音时长。

“在发字母Г的音时,障碍是舌根挤压上颚。

“这些噪声加到元音字母的发音上,赋予它们色彩。

“我那时首先明白了,要练声和矫正吐字仅仅靠课上时间是不够的。

“个别字母和音节被遗漏的词,就是被挖掉眼睛、拔掉牙齿、扯下耳朵之类的畸形儿。

“这种发声的辅音字母有:Б、В、Г、Д、Л、М、Н。

“为了实现这些,演员要熟知那些应当被放到首要位置,或者相反,应当放在次要位置的单词、句子和思想。

“拿打字机打个比方。字母表的所有字母也都是被敲打在同一位置上,从而被印在了纸上。”

“Ворот…——

“乐队发出的正是责备的声音。但第二组小提琴加入了,缓和了尖锐的和声:

“В…в…в…в!

“在听了我上节课给你们讲的内容后,我想你们已经充分准备好开始有意识地训练了。为了唱歌和读话剧中的台词,你们不仅要练声,还要练习吐字。”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结束了自己的课。

“有个意大利的著名男中音马……在用元音练唱时嗓音微弱,只有当他把元音和辅音连起来时,音量才成倍增加。听说这件事后,我更深刻地了解到我的新任务的意义。我开始在自己身上探究这个现象,但并未取得理想的结果。不仅如此,它还使我认识到,我的辅音无论是单独唱还是和元音连起来唱,都不响。为了找到使自己发出所有音的方法,我曾经做了大量的工作。

“最终我感觉到了日常言语中的变化。开始出现正确的单音和完整的句子,我注意到,正是在这种时候,我将练声时找到的东西运用到了日常言语中。我在这种时候说话像唱歌一样。不幸的是,这样的言语在我身上持续不了很久,因为声音总是试图跑到软腭和喉咙里。

我们跟着托尔佐夫念这些音节,并且自己还造了一些音节。或许,我是生平第一次真正地去倾听它们的发音,并明白了这些音在我们口中是多么的不完整,而在托尔佐夫口中却是多么的完整,托尔佐夫像位美食者一样陶醉在每个单词和字母的香气中。

“但这样做是绝对不应该的,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掌握一些熟悉的技能,这些技能帮助我们在大的演出场所也能使自己的言语被所有人听懂,被远处的观众轻松接受。要想这样就不得不在角色演绎的有些地方说得更清楚些,在另一些地方放慢或暂停说话,以便让观众好好消化台词,或者欣赏一会儿美丽、生动的表情,或者陷入沉思,或者评价一下恰当的例子和比喻,正确而生动的语调。

“直升式活塞急剧地参与进来。

“当你们对此的理解达到我现在的理解程度时,你们自己会有意识地想锻炼发展嘴唇、舌头及能清晰地释放和形成辅音的所有部位的发音功能。

“单簧管的个性音调刚被确定下来,一组演奏着的小提琴就刚好从开着的门闯进来了:

“我当然明白,不存在两种完全相同的说话方式和方法。每个人都应当按自己的方式去适应自身的条件。然而我还是试着把我从‘样板儿’身上发现的东西运用到自己身上。

“现在,我在实践中了解到,只有当元音和辅音本身都像在声乐艺术中那样歌唱时,言语中才能产生这样的声音线。如果一些音——元音——很婉转,而后面的辅音却很刺耳,那就会形成裂缝、间歇、空虚,结果形成的不是无边的声音线,而是断线、碎片和喊叫。很快我还明白了,不只是有声辅音,其他辅音——噪声辅音,即唏音、嘘音、З音、Ц音、Х音、Р音——都应当以自己的声音和噪音参与到不间断的线的构造中来。

“演员们怎么会感觉不到人的言语中含着一个完整的乐队呢?请认真倾听吧。

“两个交融在一起的音,就唱起了二重奏:

“然而要适应这样的做法并不容易,但我尽我的注意力所能坚持做了。

“言语是音乐。角色和剧本的台词是旋律、歌剧或者交响曲。舞台上的说话是一门难度不逊于歌唱的艺术,需要大量的训练和技巧才能达到技艺精湛。当拥有纯熟发音技艺和训练良好的嗓音【的演员】在场上洪亮地说自己的台词时,——他以自己的技艺感染我。当他拥有节奏感而下意识地陶醉于自己言语的节奏和语音时,——他让我兴奋。当演员洞察到字母、单词、句子、思想的灵魂时,——他将我带入诗人作品的深刻隐秘之处和他的内心。当演员通过声音鲜明地渲染、通过语调强调内心的生存之基时,他使我通过内心的目光看到那些台词所描绘的、创造性想象所构建的形象和图景。

“比方说,这样的组合:‘Вороти…и…ись!’由于离去者不可能回归,停顿便充满了由此而生的绝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