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色灰蒙蒙，空气中还残留着冬末的冷气。向阳城内的闹街区还在一片沉睡中，街角边上的一个小店却已迎来了三三两两的客人，在此时或者更准确地仅在此时它成了闹街区的中心。

别看店虽小，里面却摆满了十来张小方桌。方桌前面有个小前台，比下面稍稍高出一点。中间摆着一张长形小桌。上方高高悬挂着的牌匾上写着“说书早茶馆”。台下零星地坐着几个人。打哈欠伸懒腰，跺着脚喝着热茶，啃馒头。各做各的，好像互不认识。不过等他们清醒了，热和了，吃饱后，倒很有默契。三四个人很自然地凑成一小桌，来壶茶水，点大盘零嘴，谈论着市井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新鲜事。渐渐地，茶馆里的声音越来越多。天亮时，所有桌子都已满员。为了能让人听清自己说的话，每个人都提高了嗓门。

听着快要炸锅时，一位说书打扮地老先生慢悠悠地出来。“啪”，惊堂木在长桌上用力一怕，茶馆里顿时鸦雀无声。说书先生清着噪子，拖拉着刺耳的声音，好像在考验着每个人的耐力。眼看着台下快支持不住，想皱眉时，说书先生适时直入主题。

“话说咱们城内的布坊界，‘雷氏布坊’可谓人尽皆知。六天后就是‘雷氏布坊’的‘百年庆典’，到时雷府将大摆筵席，宴请四方。当然，这都不关咱们的事。”台下一片“嘘”声。

“不过‘雷氏布坊’减价迎庆典我们可不能错过，到时一定要带足银子去淘衣。买不起新式春衣，可以去淘几件过季冬衣，保证明年过冬不用愁。”台下一片“嗯”声。

“雷家有这么风光的一天，大家都知道功劳非雷公子雷萧莫属，当然不能缺了背后的贤妻——咱们向阳城内‘集美貌才华贤慧于一身的第一夫人’——陈玉娘。”台下的人都自顾嗑瓜子，品茶。

“但在座各位可能不知道，”台下的人都伸长耳朵。

“陈玉娘并非雷公子原配妻子。”台下所有的目光都对准说书先生。

“话说当年‘田氏布坊’以神奇般的速度扎根在向阳城内，可谓‘后起之秀，势不可挡’。原先雷赵两家布坊虽然在向阳城已有近百年历史，但是面对‘田氏布坊’的攻势，只能是节节败退。因此就有了后面的联姻之说。”台下的人显得更感兴趣了。

“雷老夫人和赵老爷为了雷赵两家的家业，硬是棒打鸳鸯。雷萧为了顾全大局放弃红颜知己陈玉娘，娶了赵家小姐赵欣云。如果没有赵老爷下药害人，那么雷萧和陈玉娘这对苦命鸳鸯可能也就各自飞了。赵老爷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只想到打掉陈玉娘肚里的骨肉，就没人跟他宝贝女儿抢丈夫。不想雷萧乃是重情重义的汉子。雷萧抛弃陈玉娘在先，一直就觉得心中有愧。更何况陈玉娘小产后，染上重病。他得知真相后，就接陈玉娘过门，任雷老夫人再怎样也阻拦不住。由于此事赵老爷与雷萧甚是不合，赵雷两家商场上颇有争意，两家合作事宜不了了之。‘雷氏布坊’越来越不景气，陈玉娘见丈夫整日愁眉不展，费心思同他一起研究对策。陈玉娘的父亲陈老爷原先在城内裁缝界也算大有名气，可惜英年早逝。陈老夫人也相继过世，陈家也就家道中落。但是陈家的裁艺并没有因此失传，陈玉娘已学会父亲的真传。在陈玉娘的提议下，雷萧决定不与田氏硬碰硬。田氏是以染艺见长，雷氏可以以裁艺攻之。于是雷萧重整家业，‘雷氏布坊’不仅没有像‘赵氏布坊’那样一蹶不振，从此退出布坊界，反而焕发新的光彩。”台下一片‘原来如此’的表情。

“还说当年陈玉娘不但能在事业上帮助丈夫，在家更是贤慧。她的肚皮更加争气，给雷家生下了小少爷，随后还添了位千金。雷老夫人也一改原先看法，对这媳妇甚是满意。所谓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赵欣云看着是心里甚是着急，她明处暗处跟陈玉娘较劲，可都是徒劳。赵欣云甚至想毒害小少爷，老天有眼，她没有得逞。雷老夫人可算看出谁好谁坏，对这个大媳妇是甚为不满。赵欣云见情势无法回转，心理更加不平衡。她恨丈夫冷落她，恨陈玉娘抢了她丈夫，恨王采月处处跟她做对。”台下一片‘疑问’的表情——没听说过有‘王采月’这号人。

“别急，听我慢慢道来。王采月乃陈玉娘的贴身丫头，是位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就算陈家败落，她也一直跟随着陈玉娘，照顾地无微不至。可以说没有王采月，陈玉娘也就进不了雷家。当年雷老夫人想尽办法不让陈玉娘见到雷萧。王采月见陈玉娘再病下去就不行了，在雷府外苦等两天两夜才有机会见到雷萧。在雷家赵欣云处处为难陈玉娘，她自然维护陈玉娘。王采月生性机灵，每次都让赵欣云不能如愿。赵欣云心里自然记恨王采月。所谓‘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也没错。女人要被逼急了，真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台下一片‘后来怎么样’的表情。

“六年前的那天晚上风雨交加，赵欣云在汤里灌迷药，逼王采月喝下，将她放到自己的床上。雷萧误以为是自己的妻子，与王采月了发生关系。结果王采月只好远走他乡。”台下一片‘这招够狠’的表情。

“自此赵欣云也觉自己在赵家已无意义，就去白云观遁入空门。雷萧念在夫妻之情，既使赵欣云做了百般坏事，他还是将赵欣云接回来。赵欣云觉得心里有愧，无脸见雷家的人，就将自己关于雷府一小院中，从此没有踏出小院半步。”台下一片‘罪有应得’的表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往事渐渐被人淡忘，陈玉娘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雷夫人。这样结局也算是欢喜大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恶人总是自食恶果’。”台下一片赞同声。

“各位听官，今天就说到这里。欲听向阳城内的新闻旧闻，明日再来。”台下哄声一片。不一会儿功夫，茶馆内人去桌空。

这时天已大亮，闹街区也显示出了威力。街道两旁的店铺，街边小摊，各显神通，拉拢客人，好不热闹。这时，街角边的小店好像突然散失了原先的光环，显得毫不起眼。相对于街区的热闹景象，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悠闲地进出，显得很冷清。‘说书早茶馆’牌子早已换成‘闲聊茶馆’。还真是‘闲’。闭着眼摇着头品着茶，饶有兴趣地斗着笼中鸟儿，他们的脸上无不透出‘闲’字。只有茶馆内的伙计们与‘闲’字格格不入。他们不仅忙着端茶送水，而且耳朵得伸得长，思维要敏捷，记忆力要好。客人们闲聊的街头巷尾杂事，对于他们来就是正事。这时谈论的话题很有可能成为第二天说书主题。当然他们不是白忙，机灵的伙计能在这里赚到不少银子。‘早茶说书馆’与‘闲聊茶馆’形成良性互动，不怕说书无题，生意不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