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夕颜 - 源氏物语 - 读趣百科

四 夕颜

日暮时分,惟光从东山回来参见公子。这里因为公子对人宣称身蒙不洁,来客立谈片刻旋即退出,所以室内并无外人。公子立刻召他入内,问道:“怎么样了,终于不行了么?”说着,举袖掩面而哭。惟光也啼啼哭哭地说:“已经毫无办法了。长久停尸寺中,不当稳便。”明日正是宜于殡葬的日子。我有一个相识的高僧在那里,我已将有关葬仪一切事情拜托这高僧了。”源氏公子问:“同去的那个女人怎么样了?”惟光答道:“这个人似乎也不想活了,她说:‘让我跟小姐同去!’哭得死去活来,今天早上她似乎想跳岩自尽,还说要将此事通知五条屋里的人,我百般安慰她,对她说:‘你暂且镇静下来,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考虑一下再说。’现在总算没事。”源氏公子听了这诺,悲伤之极,叹道:“我也痛苦得很!此身不知如何处置才好!”惟光劝道: “何必如此感伤!一切事情都是前世注定的。这件事决不泄露出去,万事有我惟光一手包办,请公子放心。”公子说:“这话固然不错。我也确信世事皆属前定。可是,我因轻举妄动,害死了一个人的性命,我身负此恶名,实甚痛心!你切勿将此事告诉你的妹妹少将命妇;更不可教你家那位老尼姑知道。她往常屡次劝谏我不可浮踪浪迹,如果被她知道了,真教我羞惭无地啊!”他嘱咐惟光保密。惟光说:“仆人自不必说,就是那个执行葬仪的法师,我也没有将真情告诉他。”公子觉得此人可靠,便稍稍安心。众侍女窥见此种情状,都弄得莫名其妙,她们私下议论:“ 真奇怪,为了什么事呢?说是身蒙不洁,宫中也不参谒,为什么又在这里窃窃私谈,唉声叹气呢?”关于葬仪法事,源氏公子叮嘱惟光道:“万事不可简慢。”惟光说:“哪里会简慢!不过也不宜过分铺张。”说着便欲辞去。但公子忽然悲恸起来,对惟光说:“我有一言,怕你反对:我若不再见遗骸一面,心中总不甘愿。让我骑马前去吧。”惟光一想,此事实在不好,但也无法阻止,答道:“公子既有此心,那也没有办法。但请趁早出门,夜阑之前务须回驾。”源氏公子便换上最近微行常穿的那套便服,准备出门。此时源氏公子心情郁结,痛苦不堪,设想走这条荒山夜路,生怕遭逢危险,一时心中踌躇不决。然而不去又无法排遣悲哀,他想:“此时若不一见遗骸,今后哪一世才能再见呢?” 便不顾一切危险,带了惟光和那个随从,出门前去。只觉得路途遥远。

“夕颜带露开颜笑,只为当时邂逅缘。

朝颜即牵牛花,比喻侍女中将。名花比喻六条妃子。

扬名介是只有官名两没有职务、没有俸禄的一种官职名称。这人是夕颜(即第35页头中将提到的常夏)的乳母的女婿。

将近夜半,源氏公子蒙眬入睡,恍惚看见枕畔坐着一个绝色美女,对他说道:“我为你少年英俊,故尔倾心爱慕。岂知你对我全不顾念,却陪着这个毫不足道的女人到这里来,百般宠爱。如此无情,真真气死我也!”说着,便动手要把睡在他身旁的夕颜拉起来。源氏公子心知着了梦魔,睁开眼睛一看,灯火已熄。他觉得阴气逼人,便拔出佩刀来放在身旁,把右近叫醒。右近也很害怕,偎依到源氏公子身边来。公子说:“你出去把过廊里的值宿人唤醒,叫他们点纸烛来。”右近说:“这么黑暗,教我怎么出去呢?”公子笑道:“哈哈,你真象个小孩子。”便拍起手来。这时候四壁发出回声,光景异常凄惨。值宿人却没有听见,一个人也不来。夕颜浑身痉挛,默默无言,痛苦万状。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只剩得奄奄一息了。右近说:“小姐生来胆怯,平日略有小事,便惊心动魄,现在不知她心里多么难过呢!”源氏公子想:“的确很胆怯,白天也是望着天空发呆,真可怜啊!”便对右近说:“那么我自己去叫人吧,拍手有回声,很讨厌。你暂且坐在她身边吧。”右近便走近夕颜身边。源氏公子从西面的边门走出去,打开过廊的门一看,灯火也已熄灭了。外边略有夜风。值宿的人很少,都睡着了。共只三人,其中一个是这里的守院人的儿子,源氏公子经常使唤的一个年轻人,一个是值殿男童,另一个便是那个随从。那年轻人答应一声,便起身了。公子对他说: “拿纸烛来。你对随从说,叫他赶快鸣弦,要不断地发出弦声。你们在这人迹稀少的地方怎么可以放心睡觉?听说惟光来过,现在哪里?”年轻人回答:“他来过了,因为公子没有吩咐他什么,他就回去了,说明天早上再来迎接公子。”这年轻人是宫中禁卫武士,善于鸣弦,便一面拉弓,一面叫喊“火烛小心”,向守院人的屋子那边走去。

她今年二十四岁,源氏公子今年十七岁。

白居易《闻衣砧》:“谁家思妇秋擣帛,月苦风凄砧杵悲。八月九月正长夜,千声万声无了时。应到天明头尽白,一声添得一茎丝。”

此种琐屑之事,源氏公子本人曾努力隐讳,用心良苦,故作者本拟省略不谈。但恐读者以为“此乃帝王之子,故目击其事之作者,亦一味隐恶扬善”,便将此物语视为虚构,因此作者不得不如实记载。刻薄之罪,在所难免了。

我害怕呢。”源氏公子觉得周围景象果然凄凉可怕,推想这是因为向来常和许多人聚居一室之故,这一变倒也有趣。车子驱进院内,停在西厢前,解下牛来,把车辕搁在栏干上。源氏公子等人就坐在车中等候打扫房间。侍女右近看看这光景,不胜惊异,心中偷偷地想起女主人以前和头中将私通时的情状。守院人东奔西走,殷勤服待。右近已看出源氏公子的身分了。

“一度春风归泡影,何由诉说别离情?”

“名花褪色终难弃,爱煞朝颜欲折难!

“荻上佳音多美意,寸心半喜半殷忧。”

六道是佛家语,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痴心藏此重逢证,岂料啼多袖已朽。”

惟光的哥哥阿阇梨、妹夫三河守和妹妹都在这里。他们看见源氏公子光临,认为莫大荣幸,大家惶恐致谢。做了尼姑的乳母也起身对公子说:“我这身体已死不足惜,所恋恋不舍者,只是削发之后无缘会见公子,实为遗憾,因此踌躇不决。今幸蒙佛力加被,去病延年,仍得拜见公子光临,心愿已足,今后便可放怀一切,静候阿弥陀佛召唤了。”说罢,不免伤心泣下。源氏公子说:“前日听说妈妈身上不好,我心中一直挂念。如今又闻削发为尼,遁入空门,更是不胜悲叹。今后但愿妈妈长生不老,看我升官晋爵,然后无障无碍地往生九品净土。倘对世间稍有执著,便成恶业,不利于修行,如是我闻。”说着,也流下泪来。

不久到达了离夕颜家不远的一所宅院门前,叫守院人开门。但见三径就荒,蔓草过肩,古木阴森,幽暗不可名状。朝雾弥漫,侵入车帘,衣袂为之润湿。源氏公子对夕颜说:“我从未有过此种经验,这景象真教人寒心啊!正是:

随手挥写,不拘形迹,却有优雅之趣。源氏公子觉得出乎意外,深感兴味,便对惟光说:“这里的西邻是哪一家,你探问过么?” 惟光心里想:“我这主子的老毛病又发作了。”但并不说破他,只是淡然地回答道:“我到这里住了五六天,但因家有病人,操心看护,没有探听过邻家的事。”公子说:“你道我存心不良么?非也,只为关于这把扇子的事,想问问看。你给我去找一个知道那家情况的人,打听一下吧。”惟光到那人家去向看门的人打听,回来报道:“这房子的主人是扬名介。听他们的仆役说:‘主人到乡下去了。主母年纪很轻,性喜活动。她的姐妹都是当宫人的,常常来这里走动。’详细的情况,这做仆役的不知道。”源氏公子推想:“那么这把扇子是那些宫人用的。这首诗大约是熟练的得意之笔吧。”又想:“这些人身分都不见得高贵。但特地赋诗相赠,此心却很可爱,我倒不能就此丢开了。”他对这些事本来是很容易动心的。便在一张怀纸上用不象他自己的笔迹写道:

僧官的最高级为僧正(其中大僧正最高,僧正次之,权僧正又次之),其次为僧都(分大僧都、权大僧都、少僧都、权少僧都四级),再下面是律师(分正,权二级),阿阇梨又在律师之下。

二条院殿内的人们也都担心公子的病况,大家非常狼狈,坐立不安,宫中派来的问病使者,穿梭似地络绎不绝。源氏公子闻知父皇如此为他操心,觉得诚惶诚恐,只得勉强振作,感谢圣恩。左大臣也非常关怀,每日来二条院问病,照拂无微不至。大约是各方眷顾周到之故,公子在二十几天重病之后,果然渐渐复健,没有留下什么毛病。到了身蒙不洁满三十天的时候,公子已经起床,禁忌也已解除,情知父皇盼待心切,便在这天入宫参见,又赴宫中值宿处淑景舍小憩。回邸时左大臣用自己的车子迎送,并详细叮嘱病后种种禁忌。源氏公子一时觉得如梦初醒,仿佛重生在一个新世界里了。到了九月二十日,病体已经全愈,面容消瘦了许多,风姿却反而艳丽了。他还是常常沉思冥想,有时呜咽哭泣。见者有的觉得诧异,有的说:“莫非鬼魂附体?”

天色微明,远近事物隐隐可辨之时,源氏公子方才下车。室中临时打扫起来,倒也布置得清清爽爽。守院人说:“当差的人都不在这里。怕很不方便呢。”这人是公子亲信的家臣,曾经在左大臣邸内伺候。他走近启请:“可否召唤几个熟手来?”源氏公子说:“我是特地选定这没有人来的地方的。只让你一人知道,不许向外泄露。”吩咐他要保密。这人立刻去备办早粥,然而人手不够,张皇失措。源氏公子从来不曾住过这么荒凉的旅寓,现在除了和夕颜滔滔不绝地谈情之外,没有别的事可做。

八月十五之夜,皓月当空,板屋多缝,处处透射进月光来。源氏公子觉得这不曾见惯的住房的光景,反而富有奇趣。将近破晓之时,邻家的人都起身了。只听见几个庸碌的男子在谈话,有一人说:“唉,天气真冷!今年生意又不大好呢。乡下市面也不成样,真有些担心。喂,北邻大哥,你听我说!……”这班贫民为了衣食,天没亮就起来劳作,嘈杂之声就在耳旁,夕颜觉得很难为情。如果她是一个爱体面的虚荣女子,住在这种地方真有陷入泥坑之感。然而这个人气度宽大,即使有痛苦之事、悲哀之事、旁人认为可耻之事,她也不十分介怀。她的态度高超而天真,邻近地方极度嘈杂混乱,她听了也不很讨厌。论理,与其羞愤嫌恶,面红耳赤,倒不如这态度可告无罪。那舂米的碓臼,砰砰之声比雷霆更响,地面为之震动,仿佛就在枕边。源氏公子心中想:“ 唉,真嘈杂!”但他不懂得这是什么声音,只觉得奇怪与不快。此外骚乱之声甚多。那捣衣的砧声,从各方面传来,忽重忽轻。其中夹着各处飞来的寒雁的叫声,哀愁之气,今人难堪。

瓠花或葫芦花,日本称为夕颜。

为对外关系而设置在筑前(九州的一国)的行政机构称为太宰府,其长官称帅,次官称大弐、少弐;这里是乳母的丈夫的官职名称。

那女人也觉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每逢使者送了信回去时,便派人追踪。破晓公子出门时,也派人窥察他的去向,探究他的住处。然而公子行踪诡秘,总不给她抓住线索。虽然如此艰辛,公子对她总是恋恋不舍,非常常见面不可。即使有时反省,觉得此乃不应有之轻率行为,痛自悔恨,然而还是屡屡前去幽会。原来关于男女之事,即使谨严之人,有时也会迷乱失措。源氏公子一向谨慎小心,不作受人讥评之事,然而此次奇怪之极:早晨分手不久,便已想念不置;晚间会面之前,早就焦灼盼待。一面又强自镇定,认为此乃一时着魔,并非真心热爱。他想:“此人风度异常温柔绰约,缺少沉着稳重之趣,独多浪漫活泼之态,却又不是未经人事之处女。出身亦不甚高贵。那么她到底有什么好处,故能如此牵惹我心呢?”反复考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非常小心:穿上一身粗陋的便服,样子完全改变,连面孔也遮蔽,不教人看清。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地出入这人家,宛如旧小说中的狐狸精。因此夕颜心中怀疑,不免恐惧悲叹。然而他那优越的品貌,即使暗中摸索,也可分明觉察。夕颜想道:“这究竟是何等样人呢?多分是邻家那个好色鬼带来的吧。”她怀疑那个惟光。惟光却假装不知,仿佛完全没有注意这件事,照旧兴高采烈地在此进进出出。夕颜弄得莫名其妙,只得暗自沉思,其烦闷与一般的恋爱是不一样的。

和歌:“惊涛拍岸荒渚上,无家可归流浪儿。” 见《和汉朗咏集》。

“闲云徜是尸灰化,遥望暮天亦可亲。”

房屋两柱之距离称为一架。

“秋尽冬初人寂寂,生离死别雨茫茫!”

源氏公子教把前驱的火把遮暗些,勿使惹人注目,悄悄地离开了乳母家。邻家的吊窗已经关上,窗缝里漏出来的灯光,比萤火还幽暗,看了很可怜。来到了目的地六条的邸宅里,看见树木花草皆与别处不同,住处安排得优雅娴静。六条妃子品貌端庄秀丽,更非一般女子可比。公子到此,便把墙根夕颜之事忘记了。次日起身略迟,到了日上三竿之时,方始动身。他那容姿映着晨光,异常优美,外人对他的称誉确是名副其实的。今天归途又经过那夕颜花的窗前。往常赴六条时,屡屡经过此地,却一向不曾注意。只为了扇上题诗那件小事,从此牵惹了公子的心目,他想:“这里面住的毕竟是怎样的人呢?”此后每逢赴六条,往返经过其地,必然注目细看。

源氏公子也在考虑:“这女子对我装作如此信任,使我掉以轻心,有朝一日乘我不防,悄悄地逃走了,教我到哪里去找寻她呢?况且这里原是暂住的,哪一天迁居别处,也不得而知。”万一找不到她的去处,倘能就此断念,看作一场春梦,原是妥善之事。可是源氏公子决不肯就此罢休。有时顾虑人目,不便前去幽会,孤衾独寝之夜,他总是提心吊胆,忧虑万状,痛苦不堪,生怕这女子在这夜间逃走了。于是他想:“一不做,二不休,我还是不说她是何人,将她迎回二条院吧。如果世人得知,引起物议,这也是命定之事,无可奈何。虽说此事取决于我,但我对人从不曾如此牵挂,今番真个是宿世姻缘了。”他便对夕颜说:“我想带你到一个地方去,那里比这里舒服得多,我们可以从容谈心。” 夕颜道:“您虽这么说,但您的行径古怪,我有些害怕呢。”她的语调天真烂漫,源氏公子想:“倒也说得有理。”便微笑着说: “你我两人中,总有一个是狐狸精。你就当我是狐狸精,让我迷一下吧。”说得多么亲昵!于是夕颜放心了,觉得不妨跟他去。源氏公子认为这虽然是世间少有的乖戾行为,但这女子死心塌地地服从我,这点心确是可怜可爱的。他总怀疑她是头中将所说的常夏,便回想起当时头中将所描述的这女人的性情来。但他认为她自有隐瞒自己身分的理由,所以并不寻根究底,他看这女子的模样,觉得并无突然逃隐的意向。倘疏远了她,也许她会变心,如今则可以放心。于是他想象:“如果我略微把心移向别的女子,看她怎么样,倒是很有趣味的呢。”

行到贺茂川畔时,十七夜的月亮已经上升,前驱的火把暗淡无光。遥望鸟边野会面。她但望一方面冷淡矜持,一方面又不被公子看作不解情趣的愚妇,于愿足矣。

指夕颜与头中将所生的女孩(名玉鬘),事见第46页。

当来即来世。佛说:释尊入灭后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弥勒菩萨出世。

夜露载道,朝雾弥漫,不辨方向,如入迷途。源氏公子一面行路,一面想象那和生前一样躺着的姿态、那天晚上交换给她的那件红衣盖在遗骸上的样子,觉得这真是何等奇特的宿缘!他无力乘马,摇摇欲坠,全赖惟光在旁扶持,百般鼓励,方能前进。走到贺茂川堤上,竟从马上滑了下来。心情十分恶劣,叹道:“ 我将倒毙在这路上了吧?”看来回不得家了!”惟光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想道:“我要是主意坚决,即使他命令我,我也决不会带他来走这条路,但现已后悔莫及。”狼狈之极,只得用贺茂川水把两手洗洗干净,合掌祈求观音菩萨保佑,此外毫无办法。源氏公子自己也勉强振作起来,在心中念佛祈愿,再靠惟光帮助,好容易回到了二条院。

“戴月披星事,我今阅历初。古来游冶客,亦解此情无?

回向是佛教用语,乃转让之意。即将念佛诵经的功德转让给别人。此处是指转让给死者,为她祝福。

话说源氏公子经常悄悄地到六条去访问。有一次他从宫中赴六条,到了中途休息的地方,想起住在五条的大弐乳母曾生了一场大病,为了祈愿复健,削发为尼,源氏公子便前去探望。到了那里,看见可以通车的大门关着,便派人叫乳母的儿子惟光大夫出来,打开大门。源氏公子坐在车子里望望这条肮脏的大街上的光景,忽见乳母家隔壁有一家人家,新装着丝柏薄板条编成的板垣,板垣上面高高地开着吊窗,共有四五架。窗内挂的帘子也很洁自,看了觉得很凉爽。从帘影间可以看见室内有许多留着美丽的额发的女人,正在向这边窥探。这些女人移动不定,想来个子都很高。源氏公子觉得奇怪,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何等样人。

优婆塞是佛语,即在家修行之男子。

此句出自《古今和歌集》:“陋室如同金玉屋,人生到处即为家。”

我不通音君不问,

月比喻她自己,山比喻源氏。

指公子取去的那伴单衫。

源氏公子自己已经没有气力抱夕颜了。惟光便用褥子把她裹好,抱上车子。这个人身材小巧,尸体并不给人恶感,却教人觉得可怜。那褥子很短小,包不了全身,乌黑的头发露在外面。源氏公子看了,伤心惨目,悲怆欲绝。他定要跟随前往,目送她化作灰尘。惟光大夫拦阻道:“公子赶快回二条院去,趁现在行人稀少的时候!”他就叫右近上车伴随遗骸,又把马让给源氏公子骑上,自己撩起衣裾,徒步跟在车子后面,走出了这院子。他觉得这真是奇怪而意想不到的送殡。但是看到公子的悲戚之状,就顾不得自身,迳向东山出发了。源氏公子则仿佛失却知觉,茫茫然地到达了二条院。

鸟边野是平安时代京都的火葬场。

写好后,教刚才摘花的那个随从送去。那人家的女子并未见过源氏公子,然而公子容貌秀美,一看侧影便可推想而知,所以在扇上写了诗送他,过了一会不见回音,正觉扫兴之际,忽然看见公子特地遣使送诗来,大为兴奋,大家就一起商量如何答诗,踌躇不决。随从不耐烦起来,空手回转了。

九月是斋戒之月,宫中举行种种佛事。夕颜是八月十六日死的;此时宫中正准备佛事。

当时认为弓弦的声音可以驱除妖魔。

伊豫地方多浴槽。古语“伊豫浴槽”,是形容数目甚多。

“此身不积前生福,怎敢希求后世缘?”

虽是歪诗,但源氏公子觉得也很有趣。这时候他对夕颜畅叙衷曲,毫无隐饰,其风采之优美,真是盖世无双,和这环境对比之下,竟有乖戾之感。他对夕颜说:“你对我一向隐瞒,我很不快,所以也不把真面目给你看。现在我已经公开,你总可把姓名告诉我了。老是这样,教人纳闷呢。”夕颜答道:“我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这尚未完全融洽的样子倒显得娇艳。源氏公子说: “这便无可奈何了!原是我自己先作榜样的,怪你不得了。”两人有时诉恨,有时谈情,度过了这一天。

“蝉翼单衫今见弃,寒冬重抚哭声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