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 简·爱 - 读趣百科

第二十四章

“你上哪儿去?上课的时间到了。”

“你是不是认为我吃起东西来准像个吃人魔王或者食尸妖怪似的,所以不敢和我一起吃饭?”

“早上和晚上,我都会为她收取吗哪的,月亮上的平原和山坡上到处是白花花的吗哪哩,阿黛尔。”

我誓向一切凶兆进行挑战;

如隔着茫茫碧海,白浪翻天,

“照样也会死的。跟他一样,等到我的时候到了,我也同样有权死去。不过我要等到那个时候,而不是急急忙忙地去自焚殉夫。”

“那当我在讨价还价,忙着购买成吨成吨的肉和各种各样的黑眼睛时,简妮特,你将做点什么呢?”

“再认真地说一遍:我可以享受那许诺给我的莫大幸福,而用不着担心有人会遭受像我刚才感到的痛苦吗?”

傍晚,他按时把我叫到了他跟前。我事先已想好一件事让他做,因为我决心不把时间都花在说悄悄话上。我记得他有副好嗓子,我也知道他喜欢唱歌——唱得好的人通常都喜欢唱。我自己唱歌不行,而且按照他那苛刻的标准来看,我的演奏水平也不行,不过出色的演唱和演奏,我还是很爱听的。当充满浪漫气氛的黄昏,刚把它那缀满星星的蓝色旗在窗格外垂下时,我就站起身来,打开钢琴,请求他看在老天分上给我唱支歌。他说我是个爱出怪念头的女巫,还说他宁愿在别的时候再唱,可是我坚持说,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

暴虐的强权更是竖眉怒骂,

“这是简·爱,先生。”

“这我可压根儿没有想到。他是个很高傲的人。罗切斯特家的人都很高傲。而且至少他的父亲还很爱钱。他也常被人说成比较吝啬。他说要娶你?”

他格格地轻声笑了起来,搓着双手。“哦,看着她,听着她说话真有趣!”他大声说道。

把她的小手放在我的手心,

当着别人的面,我还是像以前那样,恭恭敬敬,文文静静,没有必要采用其他的举动。只是在晚间谈话的时候,我才像这样阻挠他,折磨他。他继续准时不误地钟一打七点就把我叫去,虽然现在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再把“亲爱的”、“宝贝儿”这类甜蜜的字眼挂在嘴上。用在我身上最好的词儿是“惹人生气的木偶”、“恶毒的小精灵”、“小妖精”、“小丑八怪”等等。而且现在我得到的已不是爱抚,而是鬼脸,不是紧紧地握手,而是在胳臂上拧一下,不是吻一吻脸颊,而是使劲拉一下耳朵。这样很好,眼下我倒真的更喜欢这种有点粗暴的宠爱,而不想得到什么更温存的表示。我看出,费尔法克斯太太赞许我的态度,她为我的担心消除了,正因为这样,我确信我做对了。与此同时,罗切斯特先生却一口咬定我把他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头了,还威胁说,等到了即将到来的那个时候,他就要为我目前的所作所为狠狠报复一番。对他的恐吓,我暗自发笑。“既然我现在可以把你合情合理地约束住,”我想,“毫无疑问,以后也照样能做到。要是一个办法失效了,那就另外再想个办法。”

“决不会!——我跟你说过,正好相反,是她抛弃了我。一想到我要破产,她的热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或者不如说,一下子就熄灭了。”

“嘘,先生!你现在这话可讲得很不聪明,正像那两位先生做得不聪明一样。不过,要是他们结了婚,毫无疑问,他们就会用做丈夫的严厉去弥补做求婚者时的柔顺。我怕你也会这样。我很想知道,一年以后,要是我求你做一件你不便做或不喜欢做的事,你会怎样回答我?”

哪怕临近的灾祸阴森险恶,

“我跟她说过不行。我不愿带上个小孩子!——我只想带你一个人去。”

“很快就要成为简·罗切斯特了,”他补充说,“再过四个星期,简妮特,一天也不会多。你听到了吗?”

“是因为你给了我一个新的名字——简·罗切斯特,而它似乎是那么不可思议。”

在这甜蜜的时刻我要不顾一切,

梳头时,我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觉得它不再那么平淡无奇了。它的神态里蕴含着希望,脸色中透露出生气,我的双眼似乎已看到了丰收的源泉,而且从那粼粼波光借得了光辉。过去,我总是不愿去看我的主人,因为我生怕他不喜欢我的神情,但是现在我确信我可以朝他抬起我的脸,不会因这张脸上的表情而使他的热情钟爱冷却了。我从抽屉里取出一件朴素而淡雅的干净夏衣穿上。看上去从来没有哪件衣服像这样合身过,因为我从来没有哪件衣服是在这样幸福的心情中穿上身的。

灿烂地升起光和雨的孩童。

“哦,他满心渴望,一心祈求的,只是要她跟他同生!她那样的人是不会死的。”

“小姐就是个仙女。”他神秘地悄声说。听到这儿我忙告诉阿黛尔别去理他的说笑。而阿黛尔也表现出她那地道的法国式的怀疑精神,把罗切斯特先生称为“一个十足的撒谎者”,告诉他说,她对他那些“童话”全都不当回事,“再说,根本没什么仙女,就是有的话”,她也确信她们决不会在他面前出现,更不会给他什么戒指,或者提出要跟他一起到月亮上去生活。

“你的想法真是又怪又狡猾,罗切斯特先生。我怕你在某些事情上的原则是挺怪的。”

我确实试了,但没过多久就被他从琴凳上推开,还说我“是个小笨蛋”。我被毫无礼貌地推到一旁后——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他就占据了我的位置,开始给自己伴奏起来,因为他琴弹得和唱歌一样好。我赶紧走到窗座跟前。当我坐在那儿,望着窗外静悄悄的树木和朦胧的草坪时,他按优美的曲调,用圆润的歌喉唱出了下面的歌词:

“我在想,先生(听了这想法,你可别见怪,这是我无意中想到的),我想到了赫拉克勒斯、参孙和迷住他们的美女……”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戴上帽子,”他回答说,“我要你今天早上陪我去米尔科特。趁你准备乘车出门的时候,我会去让这位老太太开开窍的。她是不是认为,简妮特,为了爱,你会付出一切,而且料定你这样做会一无所得?”

她听从他的命令,尽快地跑去了。

“他在哪儿?”

“当然是我。不过请你不要离题,先生——英格拉姆小姐是怎么回事?”

“好吧,我假装追求英格拉姆小姐,因为我想让你爱我爱得发狂,也像我爱你那样。我知道,要达到这个目的,‘妒忌是我能找到的最好助手。’”

我跑下楼去,来到大厅,看到昨晚暴风雨后接着而来的是一个明媚的六月的清晨,感到从敞开的玻璃门外拂来的是一阵清新芳香的微风,这一切并不使我感到惊奇。在我这样快乐的时刻,大自然当然也会喜笑颜开的。一个讨饭的女人带着她的小男孩,沿着小路走来。两人都脸色苍白,衣衫褴褛。我跑上前去,把钱包里所有的钱——大约三四个先令——全都给了他们。不管怎么样,他们也该分享一些我的快乐。白嘴鸦在哇哇高叫,更欢快的鸟儿在放声歌唱。然而,没有什么能像我这颗欢乐的心这般充满喜悦,充满悦耳的乐声了。

誓愿让婚姻的神圣红绳,

“她的全部感情都集中在一点上,那就是骄傲。而这正需要受受挫折。你妒忌过吗,简?”

“就在里面。”她指了指她刚离开的房间。我走了进去,他果然就站在那儿。

把我俩的心灵一起牢牢系紧。

“为什么不呢,先生?你刚才还对我说你多么愿意被征服,你觉得强被说服是多么愉快。我最好乘机利用一下这番表白,连哄带求——必要的话,甚至又哭又闹,绷着脸生气——目的只是为了试试我的威力,难道你不认为我应该这样做吗?”

我很快就穿戴好了。听到罗切斯特先生离开了费尔法克斯太太的起居室,我便赶忙下楼上她那儿。老太太刚才正在读她早晨必读的一段《圣经》——这是她的日课。《圣经》在她面前摊开着,上面放着她的眼镜。看来,罗切斯特的宣布打断了她的日课,此刻她似乎已把它忘在一边。她两眼盯着对面那堵空无一物的墙壁,流露出一颗平静的心被异乎寻常的消息扰乱了的惊异目光。一看到我,她清醒了过来,竭力想露出个笑脸,说上几句祝贺的话。可是笑容很快就消失了,话也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她收起眼镜,合上《圣经》,把她的座椅从桌边往后推了推。

欢腾着把澎湃如潮的生命,

“这你别管,罗切斯特先生。你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感到有趣。请你再老实地回答我,你认为英格拉姆小姐不会因你的虚情假意而痛苦吗?她不会觉得受到了冷落和抛弃?”

这一下我当真要发火了,幸亏这时阿黛尔跑进了房间。

“还不如‘给纯金镀金’哩。这我知道。好吧,同意你的请求——暂时同意。我收回我给那位银行家的通知。可是你还什么都没要求呀,你只是请求取消一项礼物。再提提看。”

她的到来是我每天的心愿,

“这我能够办到,而且一定能使它成为现实。我今天就开始。今天早上,我已给我在伦敦银行里的代理人写了封信,通知他把我委托他保管的一些珠宝送来——那是历代桑菲尔德女主人的传家宝。我希望再过一两天就能把它们全都交给你。因为既然我要娶你,我就要像娶一个贵族女儿一样,把该给她的一切特权和关心都给你。”

“对那些只凭容貌取悦于我的女人,当我发现她们既没有灵魂又没有心肝时,当她们让我看到她们的平庸、浅薄,也许还有愚蠢、粗俗和暴躁时,我倒真是个十足的恶魔。可是面对这清澈的目光,雄辩的口才,如火的心灵,柔中有刚的性格,我却永远是温柔和忠实的。”

“他真的是因为爱你才打算娶你吗?”她问。

“我相信她是认为我忘了自己的地位,还有你的地位了,先生。”

我梦想爱人,又为人所爱,

“你可以在巴黎、罗马和那不勒斯待上一阵,在佛罗伦萨、威尼斯和维也纳逗留。凡是我漫游过的地方,都要让你去游上一番。凡是我的大脚踩踏过的地方,也要让你留下你那小巧的脚印。七年前,我几乎如疯似狂地跑遍了整个欧洲,跟我为伍的只有憎恶、痛恨和愤怒。如今我身心都已痊愈,我要旧地重游,陪伴我、安慰我的将是一位真正的天使。”

“哟,亚哈随鲁王!我要你的一半家产干什么?你当是个放高利贷的犹太人,想在田产上搞有利的投资?我可宁愿要求听听你的知心话,既然你愿意向我敞开心扉,你总不会不让我知道你的心事吧?”

“请你让她去吧,罗切斯特先生,这样更好一些。”

我的爱用热烈的吻向我表白,

起床穿农时,我回想了一下发生的事,真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场梦。在我再见到罗切斯特先生,听到他重新说出他的爱慕和诺言之前,我实在不能肯定这是真的。

“阿黛尔,瞧那片地,”这时我们已经出了桑菲尔德的大门,正沿着通往米尔科特的平坦大路快速平稳地行驶着,路上的尘土已被那场暴风雨压服,路两边低矮的树篱和高高的大树闪耀出一片青辉,让雨水冲洗得十分清新。

阿黛尔听到了他的话,便问是不是要她一个人进学校,“不跟小姐在一起了”

“好极了!——现在你可就渺小了——不见得比我的小手指尖大多少。这样做真是奇耻大辱,太不光彩了。先生,难道你就一点也不考虑英格拉姆小姐的感情?”

“是的,”他回答,“完全‘不跟小姐在一起了’,因为我要带小姐到月亮上去。我要在那些火山顶之间的白色山谷里找个山洞,小姐就跟我住在那儿,只跟我一个人。”

“真的吗?我倒认为这是个很自然、很必要的问题。他说什么他未来的妻子将跟他同生死。他的这个异教徒的想法是什么意思呢?我可不打算跟他一块儿死——这一点他可以相信。”

“那你现在就求我做点什么吧,简妮特——哪怕是最琐碎的小事。我希望能受到你的请求。”

“怎么?——我是个怪物吗?”我说,“难道罗切斯特先生不可能真心实意地爱上我?”

“在这个问题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先生。我只是想仍像往常那样再过上一个月。”

“不,我宁可让他原谅我。”

“哦,除了什么?”

我驾着彩虹像光一般疾行,

他显得不安起来。“什么?什么?”他急促地说道,“好奇心可是个危险的请求,幸亏刚才我没有发誓同意每一个请求……”

尽管傲慢的憎恨会把我打垮,

“那就快去拿上你的帽子,要像闪电那么快地回来!”他向阿黛尔大声喊道。

“我从没遇到过能跟你相比的人。简,你使我喜欢,又让我为你倾倒——你看上去顺从,我喜欢你给人的柔顺感。当我把这束柔顺的丝线绕在手指上时,它引起的快感会顺着手臂一直传到我的心坎。我被感染了——我被征服了。这种感染,比我所能表达出的更为甜蜜,这种征服,比我所能取得的任何胜利更为迷人。你干吗笑啊,简?你脸上那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那片地里,阿黛尔,大约两星期前的一天傍晚——就是你帮我在果园草地上晾晒干草的那天傍晚,我在那儿待得很晚。我因为耙拢干草耙累了,就在那儿的台阶上坐下来歇息。我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动手写我很久以前遭到的一次不幸,以及对未来幸福岁月的憧憬。尽管天色愈来愈暗,我还是飞快地写着。正在这时,只见有个东西沿小路过来,停在离我两码左右的地方。我抬头一看,是个头上戴着块薄纱的小东西。我招手叫它走近,它一转眼就来到我的跟前。我没有跟它讲话,它也没跟我交谈。不过我能看懂它的眼神,它也能看懂我的眼神。我们俩无言的交谈大意是这样的。”

“可是你没法把她带到那儿去。没有去月亮的路,全是空气,你和她又不会飞。”

“要是他喜欢的话,我愿意安静下来。至于合情合理地谈话,那我倒可以给自己夸个口,我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使我吃惊的是,费尔法克斯太太满脸愁容地望着窗外,严肃地说:“爱小姐,来吃早饭吧。”吃早饭时,她沉默寡言,态度冷淡。可是现在我还不能向她讲明情况,我得等我的主人先作出解释,因而她也只好等着。我尽可能吃了点东西,就匆匆跑上楼去。我遇上了正从教室出来的阿黛尔。

我又立刻有了个现成的请求:“请把你的打算告诉费尔法克斯太太,先生。昨天晚上,看到我跟你在大厅里,她大吃一惊。在我再见到她之前,你对她作些解释吧。让这么一个好心人误解,我心里感到难受。”

“是吗,先生?你马上就改变主意了。这会儿你看上去多么严厉啊!你蹙起的眉毛足有我的手指一般粗,你的额头就像‘乌云层叠的雷霆’——这是我在一篇惊人的诗作中读到过的。我看,先生,这就是你结婚后的模样吧?”

“她还是像现在这样要好得多。”沉思了一会儿,阿黛尔像做结论似地说道,“再说,她只跟你一个人住在月亮上也会住厌的。我要是小姐,我就决不答应跟你去。”

热烈地注入我根根血管。

“啊,简,你究竟要怎样呢?恐怕你除了要我在圣坛前举行婚礼外,还要逼我再举行一次秘密婚礼吧。我看你是想规定一些特殊条件——究竟是些什么条件呢?”

“不行,她会成个累赘的。”

“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将打点一下,去做传教士,去向那些受奴役的人——当然也包括你那些后宫嫔妃——宣传自由。我要到你的后宫里去,鼓动她们起来造反,尽管你是个三尾帕夏,先生,你仍会一转眼工夫就落到我们手中,给戴上脚镣手铐。就我个人来说,除非你签署一个民权宪章,一个专制君主所颁发过的最开明的宪章,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砍断你的镣铐的。”

“不,你是很好的。这些日子来又比以前更好了。我看罗切斯特先生是喜欢你的。我经常看到,你仿佛就是他的一个宠儿。对他那种明显的偏爱,有时我有点为你感到不安,希望你多加警惕。不过哪怕连越轨的可能,我也不想向你提起,我知道这种想法会让你大吃一惊,也许还会惹你生气。因为你是那么谨慎,那么端庄而又明白事理,所以我希望依靠你自己来保卫好自己。昨天晚上,我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你,也找不到主人。后来,直到十二点,才看见你跟他一起进来。我简直没法跟你说清,当时我的心里有多难受。”

“答应了。”

“那么,简,你得给我伴奏。”

“这决不可能,先生。这听起来都不像是真的。人在尘世上决不可能享受到完美的幸福。我也不见得生来就跟我的同类会有不同的命运。幻想这样的幸运会落到我的头上,那简直是神话——是白日做梦。”

“可是在我以前呢?如果我真的在哪方面够得上你那苛刻的标准的话。”

穿越过漠漠荒野、莽莽丛林;

哪怕凶险重又插翅迅猛来袭,

“地位!地位!——从今以后,你的地位就在我的心中,也在那些敢于侮辱你的人头顶。快去吧。”

“你不会反复无常吗,先生?”

话虽如此,我的任务毕竟并不轻松。我常常忍不住想去讨他喜欢而愿去逗弄他。我的未婚夫正在成为我的整个世界。还不止是整个世界,几乎成了我进天堂的希望了。他站在我和各种宗教思想之间,如同日食把人和太阳隔开一般。在那些日子里,因了上帝创造的这个人,我看不到上帝了。我把他当成了我的偶像。

“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了,”寡妇继续说道,“可是你这么年轻,对男人又这么缺乏经验,我是希望你要多加小心。有句古话说:‘闪光的不全是金子。’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担心将来会出现你我料想不到的事情。”

“不,不,先生!想点别的话题,说点别的事,换换调子吧。别把我当成美人似地跟我说话,我只是你一个相貌平常、贵格会教徒似的家庭教师。”

“‘哦,’那仙女回答,‘那不要紧!这儿有件法宝,可以排除一切困难。’说着她递过来一枚漂亮的金戒指。‘来,’她说,‘你把它戴在我左手的第四个手指上,这一来,我就是你的,你就是我的了。我们将离开尘世,到那儿去建立我们自己的天堂。’她又朝月亮点了点头。阿黛尔,那枚戒指就在我裤袋里,变成了金币的样子。不过我很快就要重新把它变成一枚戒指了。”

它发誓要和我不共戴天。

“如果允许我问一声的话,请问为什么要说‘不,谢谢你’呢?”

“怎么回事?”他问道,“脸上的阳光全消失了。你真的想带这小家伙去?留下她会让你不高兴?”

“有那么一段时间——很短的一段时间——你也许会像你现在一样,随后你就会变得冷淡,接着你会喜怒无常,再接下去又会严厉无情,到那时我就得煞费苦心才能讨你欢喜。不过等你对我完全习惯了,你说不定又会重新喜欢我——我说的是喜欢我,而不是爱我。我看你的爱六个月之后或者不到六个月就会冷却。我在男人们写的书里读到过,这是一个丈夫的热情所能维持的最长时间。不过话虽这么说,作为一个朋友和伴侣,我希望永远不要变得让我亲爱的主人感到十分讨厌。”

“我的原则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简。也许因为不太经意,它们长得有点歪了。”

红的手推了回去。

“你刚才还脸色红润,这会儿突然发白了,简,这是怎么啦?”

只见怒涛滚滚,急流凶险。

“你在我眼里是个美人,而且是正合我心意的美人——既优雅又飘逸。”

“这叫我没法理解!”她继续说,“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准是真的了。以后会怎么样,我说不上,我真的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地位财产相当。再说,你们的年龄又相差了二十岁。他差不多都可以做你的父亲了。”

“过来跟我说声早安。”他说。我高高兴兴地走上前去。这回我得到的已不仅仅是一句冷淡的招呼,甚至也不再是握一握手,而是拥抱和亲吻。受到他这般深情的热恋和爱抚,这看来是很自然的,也让人感到快慰。

“我还要让世人都承认你是个美人,”他继续说下去,我听着他说话的调子真的感到不安起来,因为我觉得他不是在盲目自欺,就是在存心骗我。“我要让我的简一身绸缎和花边,给她的秀发上插上玫瑰花,还要给我心爱的头上蒙上珍贵无比的面纱。”

宣布要狠狠向我施加报复。

“她在那儿没有东西吃,你会把她饿死的。”阿黛尔说道。

“哦,先生!——别提什么珠宝了!我不愿听到提起那些东西。给简·爱珠宝,这听起来就不自然,也挺不自在。我宁愿不要那些玩意儿。”

直朝着这一目标奋勇向前。

“才不呢,费尔法克斯太太!”我给惹得生气了,大声嚷了起来,“他根本就不像我父亲!不管是谁看见我们在一起,都决不会这么想的。罗切斯特先生看上去很年轻,他真的很年轻,就跟有些二十五岁的人一样。”

我都置之不理,抛在一边。

罗切斯特先生装出被难住的样子。“哟!”他说,“你说怎么办呢,阿黛尔?动动脑筋想个办法吧。拿块白云或者粉红色的云来做件衣服,你看怎么样?另外,用彩虹也能裁一条漂亮的披巾呢。”

“那就说吧!不过要是你带着这样的表情笑盈盈地望着我,没等我弄清你的要求我就会答应你,那我可就成了个傻瓜了。”

我万分盲目,又急不可待,

“罗切斯特先生要我到儿童室去。”

“你应该马上放弃家庭教师这个苦活儿了。”

“哦,她在那儿会多么糟糕——多不舒服啊!答应,尽管她们有瞪羚般的大眼睛,天仙般的身材,还有一切的一切!”

“你的敬爱。而且我也要用敬爱来回报你。要能这样,那这笔债就两清了。”

“我真的要请求,先生。我已经把我的请求想好了。”

“我现在就在爱着。”

“要是那是你结婚后的模样,作为一个基督徒,我将立即放弃娶一个十足的妖精或者火怪的念头。可是你问的是什么呢,你这小东西?——快说!”

“让她到我这儿来吧,”我请求说,“她也许会打扰了你,先生。我这边挺空的。”

他一边说一边扶我下了车。而当他接着去抱阿黛尔下车时,我趁机走进了屋子,顺利地溜回到楼上。

“我从来没有跟你一起吃过饭,先生,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现在要这么做。除非到……”

这时,我听到他说我是个“冷酷无情的小东西”,还说“换了别的女人,听到唱出这样的诗句来赞美她,早就感动得骨头都酥了”。

他烦躁不安,“呸”、“啐”连声。“很好,”我想,“你烦躁也罢,发火也罢,随你的便,不过我相信这是对付你的最好办法。我说不尽对你有多喜欢,可是我不愿陷入庸俗的感情之中,我还要用这枚巧辩的针刺,阻止你走近这深渊的边缘。除此之外,借助它刺痛的作用,还要在你我之间保持对彼此都真正有利的距离。”

“我会求他的,阿黛尔。”我赶紧带着她跑了出去,庆幸总算离开了这位叫人丧气的告诫者。马车已准备好了,正在把它赶到大门口来。我的主人正在石子路上踱步,派洛特跑前跑后地跟着他。

“要是你用那样一副眼神来求饶,罗切斯特先生,我是决不会宽恕你的。你这样一副眼神,我可以断定,不管你被迫颁布什么宪章,一旦你被释放,你的第一个行动就是破坏它的条款。”

她的离去使我痛苦悲伤;